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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的平行线(第1页)

“人们总将期望寄予未来,却忘了自己只能活于当下。我们渴望未来能来拯救自己,却不知未来都是当下的回响。”

2012年,10月26日,渭城一中。

“把他衣服扒了。”“哈哈哈哈,你看那个傻逼,和狗一样。”“你摁住他的头啊!”

虞获被一群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摁着跪在地上,打他面前蹲着的是学校里那个一直在高三不知道念了多少年的傻子,为首的少年踩着虞获的背,两边各一个扣着他的胳膊向后扯,他咬着牙,身体绷紧了,忍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羞辱。

要是…可以快点长大就好了。

2020,10月26日东南亚某国

雨林里刚下过一场雨,潮湿的空气都带着黏腻的血腥味,江枫机械地向前走着,身后是若隐若现的狗叫和枪声,他中了两枪,一枪在腿上一枪在肩膀上,难以忍受的疼痛和逐渐流失的体力让他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他知道是那些人故意在溜他,他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要是…人生可以重来就好了。

……

虞获已经连续好几天感觉有人跟着他了,不是先前那样忽然有人从巷子里出来踹他两脚和给他闷头一顿揍那种,而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一直陪着他走到家,早上再跟着他走到学校,也不知道是这个人的缘故还是什么,他上下学到也顺遂了一点,没有人再来找他的麻烦了。

深秋时分已经有了冬的寒意。虞获做完了一张历史卷子,咬着笔头望着窗外白杨树的叶子随风而落,思绪被扯到了那天中午……

一中是走读制,中午和晚上都能回家,虞获平时会在食堂吃中饭,晚上下了晚自习才回家。那天他破天荒地想去学校门口吃那家鸡汤米线,中午排队的人很多,等他吃上饭已经很晚了,吃完饭回学校的时候路上也没什么人,他就被方烁那伙人拽到了巷子里。

从这学期开始初方烁就开始骚扰他了,原因十分可笑,方烁觉得虞获看不起他,就是因为在食堂吃饭没给他让位,第二次见面还不打招呼。就是因为这种奇葩理由,他们便缠上了虞获。

方烁是这学期转学来的,家里有钱有势,听说在上一个学校就是因为把人打住院被开的。

从刚开始方烁单方面欺压虞获被反击之后,他就会带着一群小弟不定时的堵虞获,把他拖到巷子里打,拽着他头发朝他脸上吐口水和各种羞辱,虞获想过反抗,可是没有一点用。因为方烁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子,在这种师资极好的私立的学校里,只有三种人,成绩好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普通家庭孩子,不学习的纨绔子弟和有钱学习又好的天之骄子。

虞获是第一种,方烁是第二种。

校方模棱两可的态度已经让虞获足够的心灰意冷了,他也丝毫不指望自己的家庭给他带来一丁点帮助,毕竟他还有个在病床上化疗的妈还要等他打工补贴家用。

虞获从反抗到被打的狠才反抗再到不反抗只用了四天,毕尽不反抗就会结束的就比较快,他还等着回去再多背几个单词。

但是今天多了一个人。

虞获还没看清那多的那一个人是谁,就被方烁一脚踹到了膝盖弯,径直地跪倒在地了,那一瞬间虞获还有点庆幸,幸好最近降温他穿了秋裤,膝盖才不会被石子磕破。他刚想爬起来,就被方烁一脚踩到了背上。

“压住他。”方烁向周围人命令道。

那边过来了一个人,虞获记得那人叫陈景,他长得很大一只,又高又壮,不怎么说话,是三个人里下手最狠的,虞获身上停留时间最长的淤青就是他给打的。

陈景按住虞获,手劲大的要命,方烁走到虞获面前,手插在兜里,一只脚踩在虞获肩上,虞获没抬头。

“听说高三有对同性恋,不知道他们平时怎么搞,今天哥给你找了个伴,你们给演示一下呗?”方烁笑着用鞋尖蹭虞获的脸,叫李哲旭和王承带人过来。

这时虞获才看清那第个人是谁,是学校那个那个有智力障碍的傻子。虞获挣扎了起来,方烁弯腰反手甩了他一巴掌,打的他眼前发黑,鼻血瞬间就涌了出来,滴在校服的下摆,在洁白的布料上盛开了荼靡的花。

“把他弄起来。”方烁冷声命令道。

陈景扯住他的头发向后拽,扯的他头皮生疼,李哲旭和王承带着人过来了,虞获听见那个傻子呆呆地问你们要干嘛?虞获绝望了,他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盯着方烁骂道:“操你妈方烁!放开我!”

但这次方烁没生气,就是乐呵地看着他:“我今天不跟你计较,李哲旭去把他衣服扒了。”

李哲旭应了一声就上来扯虞获的校服,虞获愤怒极了,他红着眼威胁到:“你他妈敢碰我一下我就弄死你。”

李哲旭冷笑了一声,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这一脚踹的虞获冷汗都下来了,他几乎都使不上力去骂人了,李哲旭蹲下来看着虞获,冷声道:“你再骂一句我就把你牙敲掉。”说罢就去扯虞获的校服里面的衬衣衣扣,那群人说笑着,完全不在乎这样的行为会给别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也丝毫不去考虑后果。

虞获垂着头,浑身颤抖的厉害,他从未有过这样绝望和羞耻,这段时间叠加起来的痛苦让他几乎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就在李哲旭要把他衣服扒下来的瞬间,他听见了从巷口传来的脚步声,紧接着李哲旭就被一道黑影踹了出去。是的,是真的飞出了将近两米远,摔在了地上,李哲旭飞出去的瞬间还拽掉了虞获的一颗衬衣扣。

还没来得及众人反应,陈景就被那人又一个侧踢踹倒在地,接着就是方烁和王承,那人的速度很快,快到那几个都躺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攻击了他们。

虞获都看呆了,他都顾不上扣扣子就呆呆地看着那个人,直到那人朝他走来,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低着头,很轻柔地给他擦着血,系上了衣扣。他完全没顾得上方烁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就愣愣地看着那个人,那人带着帽子和口罩,看不见脸,只有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

虞获神使鬼差地想要拽掉那个口罩,但被那人躲开了,那人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太怪了。

关键是那双眼睛太熟悉了,虞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虞获想了很久,直到他的同桌顾蔚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鱼,老师来了,别发呆啦。”

虞获回过神来,物理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他从桌面上堆积如山的书堆里抽出物理书摆在了最上面,做了个写题的姿势就闭上了眼。虞获物理学不太明白,好在他选的是文科,高二第一学期的物理也就只是为了应付会考。

可他现在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满是那个人,满是那双眼睛,太温柔了,那样的眼神他只有在妈妈没有生病时的眼中看到过。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那天的场景,就像做梦一样,在被那群人堵的时候他也想过要是有人帮他就好了,但那种想法只是转瞬即逝,他记得刚开始被堵在巷子里的时候,有个见义勇为的同学刚开口就被方烁一拳打倒在地后就再也没人进那个巷子了。

虞获本就是个慢热的人,冷面冷心,他很少主动去交朋友,本质上是不敢去,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去维持那些太多的关系和感情,但好在沉默寡言和好皮囊的同时存在并不会让他在集体里显得奇怪,反而还会莫名的惹眼。

从高二分班到现在,虞获在班里除了前后桌就和顾蔚这个同桌说话最多,顾蔚是个小话痨,即使虞获不说话,顾蔚也能自问自答地把自己逗笑,一个多月下来,两人倒也不像开学那样拘谨了,末了还能聊几句。

虞获被方烁那群人殴打过后,都会去卫生间把衣服上的鞋印和灰尘弄掉才进教室,顾蔚看到他脸上的伤迹总会问是谁干的,但虞获从来都不说,他总不能去让女孩子替他出头,时间久了顾蔚也不再问了,但却在虞获的桌兜里放了各种跌打损伤的药创可贴和碘酒。

虞获很少感受到别人给予他的温暖,他那时看着那一袋药,心里暗戳戳的抽了一下。

讲台上老师在讲打点计时器的操作方式,虞获又睁开了眼睛,撑着脑袋看着黑板发呆,天马行空的奇怪场景几乎都填进了脑子,下午只有三节课很快就上完了,他去食堂买了两个包子就回教室写数学题了,一中每个月月初就会考试,会排名,年纪前十都有一笔奖学金,虽然不多,但对虞获来说已经很好了。

虞获每个月打工的钱几乎都是给他妈妈交了医药费,剩下的一点点才作为自己的生活费使用,他知道化疗要很多钱也知道抗癌药很贵,但家里有些存款但具体数目都掌握在继父手里,妈妈住院他基本一周见两次,护工什么都很好,他还算放心,但他继父裴照恩这个人他是厌恶至极。

裴照恩就是烂人一个。

他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带着虞获改嫁了,那时的裴照恩看着人模人样的却是个禽兽,在虞获小的时候就对他动手动脚,那时他小哪知道这是在干嘛,随着慢慢长大他才知道那叫猥亵。虞获恶心极了,在初中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反抗了,他把喝醉后的裴照恩摁在地上打了一顿,两人都半斤八两各自挂彩,但虞获拿着的菜刀擦着裴照恩的裆砍到他坐着的木凳上,从那以后裴照恩就不怎么回家了,紧接着就是他妈妈查出肝癌,裴照恩问他要钱。

“我毕尽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了,你妈也活不了多久了,现在她住院的医药费都是我掏的,你好歹也得孝敬我点,不然医院那边我就不好说了。”

有的时候虞获就在想,为什么他的人生这么烂,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样的生活。直到那个人的出现,虞获才感觉到了一线生机,他的生活才得以让他喘息。

晚秋校道的银杏叶纷扬而落,校园里到处都充斥着秋的痕迹,虞获下午下课会去实验楼的天台看日落,他在学校最喜欢晚饭的时候来这里,因为这里几乎没人来过,要是天气好的时候坐在这里就很舒服,北方的夕阳也极美,火烧云燎着半边天,映的整个世界都是金黄的,虞获吃完包子,就看着天空发呆,他想了很久,决定还是“捉住”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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