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吃了一惊,赶紧扑过去要阻止阿也达的铁杖,但阿也达的铁杖去势凶猛,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了过去。
桑颜面无惧色,但他也以为这次一定会被铁杖砸得一命呜呼了。没想到那根几十斤重的铸铁家伙不偏不倚,就砸在桑颜身旁的雪堆上。
阿也达继续手起仗落,一连数下,把桑颜身旁的雪堆砸出了几个巨大的坑。然后他又用铁杖在雪堆里搅来搅去,之后抛下铁杖,徒手去雪堆里挖掘摸索起来。
桑颜这才惊异地询问:“皇爷叔,你是在……寻找那黄玉珠?”
阿也达也不说话,继续疯狂地在雪堆里翻寻着。侍卫看他那疯狂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想上去帮忙,又看了看桑颜,停住了。
桑颜心想,我已经把黄玉珠交回给了小铃铛,你在这雪地里又怎么能找得到呢?但他没有开口劝阻,劝阻也没有用。既然这颗黄玉珠在阿也达心目中是如此神圣,不把此处的雪地翻个底朝天,他是不会罢手的。
大概足足翻了一个时辰,阿也达才精疲力尽,喘着粗气坐在了雪堆上。
良久,阿也达睥睨着桑颜,阴冷道:“身为一国未来君主,对先皇传下来的信物都不好好保存,将来能当什么好国王?你不如把王位让出来吧。”
桑颜傲然道:“把王位让出来?给你吗?你又会是一个好国王吗?”
阿也达许久不作声,眼睛看向了远处的雪峰,闷声道:“如果当初先皇把王位传给我,布兰旦一定不会像如今这样受别国挟制,贫困落后。”
桑颜冷笑道:“何以见得?”
阿也达又不说话了,他的眼中浮现出一层悲凉的神色。他看着远山白雪皑皑,仿佛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
正在桑颜疑心他是否入了定,正要开口质问,阿也达又开了口,他缓缓道:“当年皇兄寻访邻国之时暴毙,他还有太多的未了之事,如果皇兄还在,我一定会劝说他不要再屈居于别国的挟制之下,他不会不听我的,他不会不听我的……”
桑颜此时也心有戚戚焉,对In国的挟制他也存疑良久,虽然In国对布兰旦也有诸多扶持,对外进口物资布兰旦高度依赖In国,但这必定不是长久之计,尤其是对外邦交政策完全受制于In国。桑颜越来越觉得,闭关锁国,绝对不会有长远的展。
于是桑颜声音不禁柔和了起来问:“那你为什么没有向当今国王建议过呢?”
“我当年答应过皇兄,不再参与政事,既然王位由乌姆泽继承,那我就应该避嫌。乌姆泽忠厚老实,应该也是完全继承了先皇的路线。我不应该指责什么。”
桑颜听他如此说,感到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阿也达手上握有黄玉珠,却没有继承王位,一定会怀恨在心,这么多年在伺机觊觎王位,没想到阿也达居然对王位没有非分之想,他只是对如今的国策和布兰旦现状意难平。
桑颜对阿也达的想法其实非常认同,因此也不禁对他少了很多仇视。
桑颜看着阿也达望向远处的侧影,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是你继承了王位,你会制定什么样的国策呢?你能有什么办法改变布兰旦的现状呢”
阿也达头也没回,缓缓道:“全球形势,哪些国家仁慈宽厚,哪些国家狼子野心,哪些国家愿意分享,哪些国家只肯独占,哪些国家热爱和平,哪些国家挑起战争,难道还不是明明白白的吗?布兰旦作为一个弹丸小国,只有选对了盟友,才能够借势展并且确保百姓平安。”
桑颜心中逐渐豁然开朗,“那你会选择哪个国家作为盟友?你会依榜哪个国家?”
阿也达没有犹豫地说:“我们毗邻的中国,是最佳选择。先皇还在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坚持的,我不赞同交好In国。”
桑颜心头一震,他万万没想到阿也达有如此高瞻远瞩,这让他刮目相看。
可是他蓦然想到了姆妈的死,他的神色不禁又冰凉起来。
“玥湖珍王妃,你认识她吗?”桑颜决定直接问。
“朵雅的三姐姐,我怎么会不认识呢?”阿也达声音变得飘忽不定。
他居然提到了朵雅四王妃,那也就是意味着阿也达跟四姆妈关系更亲近一些,桑颜这么敏锐地判断。
桑颜继续逼问道:“你那天进宫觐见我的父王之后,有去玥湖珍三王妃的寝宫吗?”
“我为何要去她的寝宫?”阿也达不屑地说,“她一向也仇视于我,我见她做什么?”
“那你知道玥湖珍三王妃就在那一天离奇死亡了吗?”
阿也达这才惊异地转过身来,“就在那一天?我进宫的那天?”
桑颜冷冷地逼视着阿也达,想看清他这般姿态是真是假。但阿也达全然未顾及桑颜的逼视。
“我没想到她就是那一天亡故的……朵雅一定很伤心,她和三姐姐的感情最好,所以她才要去守灵三年。但人死不能复生,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她……想必她恨透了我吧……”阿也达悠悠地自言自语。
“谁?你说谁恨透了你?玥湖珍,还是朵雅?”桑颜疑窦丛生。
阿也达几乎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他提起了自己那根铁杖,把行囊扔向那个侍卫,没有回答桑颜的问题,径直向山下走去。
此时天已大亮,桑颜朝着他的背影大喊一声:“她为什么恨透了你?你做了什么?”
阿也达仍然没有回头,衰老落寂的背影渐渐远去。
桑颜没有追上去,他颓然地坐回原地,侍卫赶紧又奉上了温水壶,“大皇子,身体要紧,不要动气,再喝几口温水吧。”
桑颜接过水壶喝水,侍卫又在旁边直言道:“我看阿也达刚才着急救大皇子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害大皇子,如果不是他帮忙,恐怕我一个人很难把大皇子救出来。他刚才胳膊都受伤了。”
桑颜默默地听着,阿也达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他也不禁疑惑起来。假如姆妈死亡当天,他并没有去过姆妈寝宫,那么又是谁去过了呢?是谁造成了姆妈的死亡?
他越想越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侍卫在旁边建议道:“大皇子,趁天亮咱们赶紧下山吧,已经离开皇宫这几日,不知道宫里都乱成什么样了,想必国王和王妃都担心的不得了了。”
桑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雪渣,和侍卫分开背起了行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下走去。
在半山腰和另一位侍卫汇合,那位侍卫等了一夜,几次差点冲上山去,又想起桑颜临别时的叮嘱,只好又焦急地在原地等待。终于等到了大皇子下山来,他这一颗提心吊胆的心才落了下来。
主仆三人下了喜马拉雅山,又开上车趁天黑之前赶回了扎勒玛皇宫。果然回到皇宫的时候,众人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簇拥着桑颜往乌姆泽的宫殿而去。
乌姆泽和王妃们都在,连四王妃朵雅都匆匆从陵墓赶回了皇宫,他们焦虑地派人四处寻找桑颜。
三天三夜,桑颜再不回宫,全部人都得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