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这样,秦郁棠对自己说。
分手多年的前男友还能和你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话已经很好了,何况人家还照顾业务给你钱赚,你怎么能因为对方不如从前那样爱你而伤心呢?
这种伤心的理由难道不是相当站不住脚吗?千万不要为这种事掉眼泪,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理解你的,你得强大起来,做一个勇敢的人。
秦郁棠保持强大的第一步就是遵守自己的诺言——独自去享受晚餐。
她从软件收藏夹里挑了一家血贵的日式烤肉,打了辆车过去,店铺有沿街门面,但主要座位都分布在二楼,服务生领她上了楼,安排了一间靠窗的小隔间。
秦郁棠脱了束缚整天的高跟鞋,张了张十只脚趾,感觉一部分自由又回到了灵魂中,她点完餐又给自己点了杯酒,转身爬上榻榻米。
窗外华灯初上,行人如织,她靠着靠枕,把两只脚搭到对面的座位上,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不就是爱吗?不就是男人吗?秦郁棠端着酒杯,时不时扭头看看给自己烤肉的年轻小帅哥,内心掷地有声地强调:我只要一口肉一口酒就好了,哦,还有一把钞票。
烤肉的服务员被她迷离的眼神逗笑了,本着安静服务的原则没搭话,但谁也架不住被微醺的年轻异性这样瞟来瞟去,服务员把烤好的肉剪成小块,放进她面前的瓷盘里,柔声细语道:“小心烫。”
“谢谢。”秦郁棠拿起筷子,夹了肉低头送入嘴里,油脂的香气混合着肉类的芳香瞬间充斥口腔,让她心情都跟着轻盈了不少。
“很好吃。”秦郁棠戳着瓷盘里剩下的肉轻声说。
服务员:“那姐你以后常来。”
“哈哈。”秦郁棠笑了,握着筷子撇头看向窗外,没再给烤肉的小帅哥一个眼神。
她在这一刹那忽然理解了今天拒绝自己的季茗心,他们如今是同一类人,对待感情吝啬又审慎,生怕自己浪费了别人的心意,更害怕有人来搅乱自己这一潭静水,最后只留下几圈涟漪,不见人影。
肉吃完,秦郁棠又要了杯酒,拉上隔间门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小酌。
中途她去了次卫生间,再回来时,忘了拉上隔间门,爬上榻榻米,抱着靠枕睡着了。
季茗心从卫生间回包厢时,恰好路过附近,不经意间发现有个小包间的门没关,一个女人抱着枕头一动不动,她整颗头都压在抱枕上,长发瀑布般垂下,乍一看——跟柯南里会出现的凶案现场似的。
季茗心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定睛一看,觉得那轮廓很像某位才与他分别没几个小时的故人。
他迟疑着走过去,走了两步又抬头看了看四周,会有监控吗?他会不会很像个变态?
但靠近的这点距离已经足够他认出秦郁棠了,因此也没有理由再退回去,一位服务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拦住他问:“先生,请问您和这位女士认识吗?”
季茗心难得有些窘,低声说:“嗯,她是我朋友。”
服务生怀疑地打量着他:“可是她今天是一个人来吃饭的。”
季茗心解释道:“我在另一个包间和别人吃饭,不知道她今天也来这里,刚去卫生间回来,路过这里,正好看见她,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安全。”
“我需要确认一下。”
服务员带着他确认完身份才放下心来,一边道歉一边宽慰季茗心:“别太担心,您朋友应该只是睡着了。”
“她喝了很多吗?”季茗心问。
“那也没有。”服务员一不留神让东北腔跑了出来,洒脱道:“一共不到200毫升就趴下了,那度数就是喝着玩的,指定不是因为喝多了睡的。”
“哦。”季茗心想到她的职业和工作状态——大概是累的。
“你们这里营业到几点?”他走之前追问了句。
“晚上11点半。”
“好。”
季茗心走回那个小隔间,也没脱鞋,坐在榻榻米边缘——秦郁棠对面的位置上,里侧就是她的一双脚,天气有点冷,季茗心拿她堆在角落的风衣替她盖住了脚踝脚背。
兜里手机又在响,宋雨航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迷路在厕所了,季茗心悄声说自己碰上个熟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挂了电话,他又顺手架起镜头给睡得很沉的秦律师拍了张照。
这是秦郁棠在他手机里的第二张照片,只有一个侧影和一头黑发,看着有点儿惊悚。
秦郁棠睡醒时睁眼等了几分钟,才缓缓把脖子直起来,她颈周酸得不行,转头都是绝对慢动作,薄毛毯从她背上滑下去,被她往后一靠,夹在了靠垫和后背之间。
“诶?”她晃了晃脚尖,整双脚,一直到脚踝都被衣服盖着,很温暖,要不然此刻该是冰凉的。
“噗——”秦郁棠轻声一笑,店里的服务员是干不出拿客人的衣服给客人盖脚这种事儿的,大概是她睡着睡着太冷了给自己裹上的。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从榻榻米上爬下来,弯腰拎起对面座位上的风衣,忽然注意到对面那张榻榻米上有一个坐出来的凹陷,似乎还残留着谁的体温。
但灯光太暗,看不清楚,不管是凹陷的痕迹还是残留的温度,不仔细去辨识都感觉不出来,极有可能是她自己的幻想。
毕竟独居的年轻女性,生活里多几分警惕很正常,但警惕过头就变成疑神疑鬼了,秦郁棠平常精神压力就大,实在无暇顾及这些“证据不足”的细枝末节,她结完账便打车回了家。
饶律飞机延误,这个点终于落了地,刚出机场便给她来了电话,询问季茗心那边沟通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