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最开始,贺兰敏之被扣押在那边,得归功于他的脸。
可在生死存亡面前,长相又不能让他多一条命,也不会让他死的时候还能在乱军之中得到保护。
“此次大食在海上败于神火飞鸦的火炮,对我武周恐惧不已,这才敢将贺兰敏之身死之事告知。”
武清月若有所思:“你之前应该没给过他们什么承诺吧?比如参与了我阿娘的登基典礼,便能自此两国邦交友善之类的?或者是坦言了贺兰敏之的生死能够从轻发落。”
澄心答道:“我自然不会做这等莽撞的决定。何况,在西海战事中,我们才是胜利的一方,更没有纡尊降贵的道理。”
“好!”武清月将手一拍,“若如此的话,贺兰敏之死得好!”
当年贺兰敏之识人不明,自视甚高,被发落出国,结果被意外扣留,成了开启男子和亲的第一人,也算是恶有恶报。
武清月对他当然没什么同情可言。
她在意的是,如果非要算起来的话,贺兰敏之是当今陛下的外甥,又因韩国夫人身故后葬礼盛大,陪葬繁多,魏国夫人嫁给高宝藏后虽无实权但也多得赏赐,便没人会觉得,贺兰敏之早已被剔除出了亲人的行列。
所以……
现在他死在了外头,再不能给人招惹来任何的麻烦,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而到了时局合适的时候,她们还能借着贺兰敏之之死问罪于大食,对外开战,借此号召武周绝不开和亲之举,更是另一桩好事!
贺兰敏之也算是发挥出他的作用了,到时候也不妨将他的衣冠冢稍微拾掇拾掇,以表现圣神皇帝的仁慈。
当然在此之前,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出征吐蕃。
自她将桐柏那头的要务料理完毕回返朝中,距离那二月之期,已没剩下多少天了。
出征的号角,也很快压过了神都之内对于印刷术的风闻讨论之声。
要打仗了!
……
这是——武清月第三次出征吐蕃。
但这也是第一次,她以武清月这个名字,而不是李清月的名字出征外邦。
当她随同母亲走过则天门,越过洛水天津桥时,随行的众多朝臣也一并看到了那些等在宫城之前的精兵队列,以及那一面面招展在风中的武字大旗。
或许正是应了澄心所说那句“武字还有一个意思叫做战争”,那些在日光下赤金流动的“武”字,仿佛就是一个个主战的信号,在这大军起行之际,就已带给人一种可怕的震撼。
那是国姓之威,也是这位武周太子以一己之力打下来的威名。
或许就连身在送别队列里的刘仁轨也无法说清楚,为何圣神皇帝能何其有幸地拥有这样的一位继承人,在已有那些奇思妙想之余,还能以浩荡军威震慑四方。
他们只知道一件事。
太子亲征吐蕃确是危机四伏,但这和某位太子带兵北伐的情况绝不相同。
在此前的两次征讨战事的结果面前,没人胆敢因为她的出兵缺席,而在中原造事,唯恐被她带兵凯旋后,来上一出秋后算账。
“你放心去打你的仗,这些人我震得住。”武曌握着女儿的手,眼前飘动的那些武字军旗既让人心神沸腾,也让她说出这句话时一字比一字坚定。
“我当然相信阿娘。”武清月朝着她回望,目光中满是信赖之色,“我也相信,阿娘能在我离开后自大周的第一场制举中收获贤才,相信阿娘能让这天下百姓归附,相信……等我得胜归来的时候,这神都之内已是另有一番风貌。”
至于什么后勤军粮的供给,对于已有多次内外合作的母女二人来说,都已是不需多提的事情了。
她们是能彼此交付后背的母女,根本无需忧虑此事。
武曌也是这样想的。
像是武清月早年间出征的时候一样,武曌随即伸手,为这个最令她骄傲也与她最是默契的女儿,系上了披风的颈带。
而这一次,不仅仅是母亲为女儿送行了,也是君王为臣子,是皇帝为太子送上最为真切的祝福。
“我预备让人为你打一尊真正的金甲。”长风将披风给吹开在武清月的身后,也将武曌的这句话吹入了武清月的耳中,“等你得胜归来之时——”
“自当金甲告捷敬告天地!”
那后半句话是武清月接上的。
她也在这话音落下之时,便已向着面前的武周天子行了一礼,而后大步走向了她的战马。
在她翻身上马后,在场的士卒都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诸位,随我出征吐蕃,攻破四如,擒杀悉勃野余孽,以——”
“扬我大周武德!”
第283章
旌旗摇动,呼声四起。
也不知道是因那一支支树立在日光之下的刀兵,还是因这支出征队伍中愈发盛极的气势,那些同样前来送行的朝臣只觉有些不敢直视这支强军劲旅。
但对于同样身在洛水两岸,远远望向此地的洛阳百姓来说,他们绝不会觉得这样的锋芒令人恐惧。
在他们的眼中,这支军势昂扬的兵马,正是这武周王朝得以在中原屹立、确保外敌无法入侵的保障。
所以他们只会庆幸于,虽有先前的改朝换代,他们也依然有这样的一方助力。
现在这支军队正要前去清除大周以西的一路祸患,以这等惊人的气势踏上征程,又怎能不让人心神振奋,为之呐喊助威。
太平年纪尚小,便选了个登高望远的位置,正能将这些沸腾景象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