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事?一旦传出来,就算将来再有成就,也走不远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倒是?被那莫名得来的成就反噬了。
尝试着起身,又跌了下去,白星南上前去扶,金公子手一扬,将其?拂开,自个儿起身,正好遇到钱大爷过来,便又再次跪在他跟前,磕头道:“学生愧对钱大人的栽培,今日自请退出书?院。”
钱大爷愣了愣,但也没有多大的感?触。
一个学生罢了,退了就退了。
眼下正是?宾客上门吊丧之时,没功夫管他,倒是?看了一眼对面的钱四,凉凉地?道:“好好待在你?院子里,不该来的地?方,少来。”
钱四咬了咬牙。
因为他是?妾生的,是?以,连正房都不能踏入。
心头即便有怨,此时面对钱大爷时,也还?是?恭敬地?领命,“是?。”
刚走了两步,钱大爷想了起来,又叫住了他,“对了,书?院也别去了,就你?那么草包脑袋,读也读不出个花样来。”
一场闹剧,终于安静了。
钱大爷对晏长陵拱了一下手,打?过招呼,便去接待前来吊丧的宾客。
白星南立在一边,众人走了这才跟着出去,还?没来得及出去,晏长陵扯嗓子叫住了他,“小舅子,过来。”
白星南被他当着众人这么一叫,顿觉尴尬,四下里环顾了一圈,赶紧走过去,压低声音道:“阿姐,姐夫。”
晏长陵对他招手,待他走到跟前了,胳膊一抬又搭在了他肩膀上,“走吧,姐夫今儿请你?喝酒。”
白星南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还?守孝呢,姐夫也别喝了,这钱家大公子刚走……”
晏长陵没理会他,拖着人往外走,“那就吃橘子。”
“为何是?橘子?”
“你?阿姐喜欢啊。”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很快走出了院子,看见前面金公子狼狈离去的背影,晏长陵突然顿步不动了,喟叹道:“恶人自有恶人报,我?还?想着哪天替你?把那些欺负你?的人收拾一顿呢,如今瞧来,老天有眼,这回倒是?一网打?尽了。”
白星南尴尬地?笑了两声,“姐夫误会了,我?没被欺负,真?的……”
晏长陵一笑,继续带着他往前走,看到迎面进?来的沈康后,才放开了他,却望着他笑了笑,道:“小舅子,你?说,当初买金公子那篇文章的人,到底是?谁呢,一箭三?雕啊……”
金公子和王公子的反目成仇,无非就?在?金公子成名之后。
一时的成名看似是一道?光亮,实际却是一道?利刃,他为此付出了极高的代价,朋友和?名声都?没了。
且不论他先前心中对王公子是否有怨言,但昔日的好兄弟起码面子上相互尊敬,学?业上相互监督,乃先生眼?中?的好学?生,众学?子羡慕膜拜,前途一片光明,如今两人却都离开了书院。
而?钱四公子惹出了祸,也被钱家大爷逐出了书院。
谁受利呢?
清晨的人还不多,白明霁没过来,这一处就?只有他们两人,晏长陵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这位脸上的稚气彷佛还未退尽的小舅子,想从他那里知?道?答案。
白星南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躲闪,避开了他的视线,磕磕碰碰地答道?:“听,听说是一位大儒,具,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
晏长陵突然沉默,静静地看着他,看得白星南浑身有些不自在?了,才?出声问?道?:“点了没?”
白星南一愣,明白他是问?自己身上的伤后,忙道?:“好,好了。”
没见他哪里好,脖子上的大片青紫,颜色比昨日更深了,晏长陵从袖筒内掏出了一瓶金疮药递给他,“拿回去?抹上。”
白星南伸手接过,依旧没去?看他,“多谢姐夫。”
晏长陵也没再为难他,“你说得对,今日不宜饮酒,也不宜庆贺,姐夫不留你了,早些回去?吧。”
挨着头皮的一层发丝,已被闷气浸湿,袖筒内白星南紧捏着药瓶,缓缓放松,“成,那姐夫,我先走了。”
脚步往前,头也没回。
走到穿堂中?央,晏长陵又唤住了他,“白星南。”
白星南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晏长陵在?他身后道?:“这世上有很多种自保和?生存的本事,不仅限于武力?,像你姐姐那般鲁莽作风,我也不赞同,虽图一时?的舒坦,但却吃力?不讨好,容易遭人记恨,若是有更好的路,你大可以去?走,不过……”晏长陵顿了顿才?道?:“别忘了自己的本心。”
白星南脊梁僵直,立在?那儿好半晌才?转过身,双手举过头,对着晏长陵长做了一揖,未说半句,而?后退去?,匆匆地离开了钱家。
人一走,周清光跟了过来,好奇地张望。
晏长陵面上再无笑意,“跟着他,别惊动他。”
—
上了马车,白星南后背的绸缎已贴在?了皮肉上,晨风从半敞的灵窗外吹进?来,吹得背心一阵阵发凉。
白星南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眸子里的慌乱不见,已恢复了平静,此时?那眉眼?之间瞧不见半点懦弱。
一张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面孔,这会子一片肃然,淡然地扒开自己的衣襟,打开了晏长陵给他的药,抹在?了身上那些横七竖八的伤口?上。
钱四大人,有多大的怒气便会使多大的力?气,一块一块的伤痕,青紫交叠,一日过去?,疼痛更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