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行医的人说的绝子汤,第一种其实也属于落子汤的,婴胎在孕妇肚内月数大了,落子汤打不下来,这个时候就只能加大剂量,上绝子汤。第二种则并非落子,而是叫妇人喝了,这一生都不得有孕,膝下无欢,真真做绝。
这两种绝子汤说到底均是残害性命的东西,会重损医者的阴德。
成羡羽似乎不知道还有两种绝子汤,她楞了下,沉了脸色:“自然是……以后不会再有孩子的那种。”
施宴倾一听皱眉,按他的性子,面对似这般不珍惜自己的女人本该极鄙,不屑与之交谈,可此刻他出口一句拒绝:“施某从不配置这种过于阴毒的汤药。”偏偏却要加上半句似怜惜非怜惜的话:“再则,成姑娘,这般做……对你身子不好。
“可是施公子你刚刚答应了我。”成羡羽说:“君子重诺。”
施宴倾再没有比现在更两难的时刻。他在袖内握了握拳,咬字极重:“罢了,答应你罢了。”
眉头始终牢牢锁着,几乎要拧到一起去。
还是实在不可克制,他抬头又凝望了成羡羽一眼,似一段月光抚过她的面庞:“只是姑娘你以后…”
“以后就一条心上沙场。”她想都没想就接了上去,说这话的时候,成羡羽脑海里立刻浮现旌旗战马,鲜血黄沙,冥冥中就感觉是自己一生的宿命。
施宴倾的目光对上成羡羽的目光,刹那犹如月光对上太阳光芒,照在这个女人身前身后,正反两面倔强。
他私底下找了麝香、藏红花等各色药材,为她配了绝子汤。
端给她的时候施宴倾居然手抖了:“我以前也没配过,你小心点喝。”
他在里面加了各种止疼的药草,却还是担心会看到她腹痛难耐的样子。
“多谢施公子。”她接过碗一饮而尽。
渐渐地就觉着腹部隐痛,面色也逐渐光白起来。
“你没事吧?”施宴倾急问。成羡羽摇头,却自己能感觉双腿}内侧有淋沥之感,甚像来葵水时的下血不止。这么一猜测,更觉腹部搅肠巨痛,濒临死境之感,丝毫不输筋脉寸断。
简直觉得眼一闭,天一黑,就再也不会睁开。痛得她都一滴眼泪不听使唤,擅自冒到了眼眶里,却硬生生被成羡羽自己强}逼了回去。
“我给你弹琴吧。”施宴倾在旁目睹,已无措了几分。
她眯着眼,提着气息说:“你弹琴我会睡着。”
“那我给你讲故事,讲我小时候的故事,讲我遇着的人间趣事……”他一慌乱说了许多的话。成羡羽却摆了摆手指,示意他别说话:“有没有什么,止痛的?”
“有,有。”他急忙跑去旁边给她熬一碗红枣益母草蜜水,锦袍的角不小心靠上炉火,待施宴倾赶忙将袍角抽出来的时候,已瞬间烧出一个窟窿。
她饮了绝子汤,于病中又耗损了数倍。经施宴倾诊断,成羡羽的身子想要完全康复,怕是得往后拖一个月了。
就在成羡羽喝了绝子汤后一天又一个时辰,她正和姚美儿说说笑笑着,张若昀进帐来看她。
他是阴沉着脸进门的。
一进门就低着声道:“姚姑娘,劳烦你出去一下。”
姚美儿不明就里,拿眼看成羡羽。谁料成羡羽也道:“美姐,你先出去。”
待到帐内静下来,张若昀闻着帐外也无人偷听了,方才问她:“为什么要喝它?”
声厉如质呵,容颜却因为失却笑容,显得比往常英俊一倍。
她眼皮轻轻抬起,双眉跟着飞入鬓角:“就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