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一鳴敢這麼直接指揮聞翼家的傭人是因為之前接三個孩子上來時,他通過短暫的接觸感覺到敏姨是個溫柔且疼愛孩子的人,而且單憑聞翼對她客氣尊敬的態度就能大概知道敏姨在聞宅的地位。
一個溫柔又有地位的女性是池一鳴在不可控環境下唯一能夠相信的人了,而女人也不負他期望,很乾脆地答應下來。
囑託完了這一切,池一鳴才跟著快要不耐煩的榮嘉去了聞翼的臥室。
但這個過程中,池一鳴又發現了一件不合常理的事。那就是聞翼的臥室並不在一樓,而是在三樓頂樓。雖說界內的科技比較完備,為了方便聞翼出行也配備了升降梯,可一個腿腳不便的人為什麼會把自己的書房和臥房分別設置在二樓和三樓,這樣豈不是徒增麻煩?
除非是有什麼隱藏的緣由。
帶著這些疑問,池一鳴跟著榮嘉上了三樓,他們是走樓梯一層一層上去的,按榮嘉的說法是升降梯只為聞翼服務,不是他們能使用的。不過池一鳴對榮嘉的羞辱攻擊已經免疫了,男人再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半個字,反正動手打起架來他根本不虛。
三層一整層的布局非常簡單,一左一右兩間房,各占據了三層的一半,樓梯走上來斜對面就是平日聞翼出行乘坐的升降梯。而樓梯這一側拐上來正對著聞翼的臥室,至於另一邊……池一鳴憑藉著出眾的視覺快掃過對面,注意到了那扇上鎖的金屬門,和周圍古樸的裝潢格格不入,而越是嚴密保護的地方就越藏著更多秘密。
只是此刻池一鳴沒空去思考對面的房間,因為榮嘉打開門時,聞翼已經在房間裡了,池一鳴回神的瞬間就和男人對上了視線。他很清楚對方敏銳的觀察力,所以幾乎是瞬間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希望剛剛的懷疑沒有被男人察覺。
榮嘉只將人送到就離開了,因為聞翼讓榮嘉今晚不用守著,所以池一鳴倒不擔心榮嘉半夜偷偷報復自己,不過也更加好奇聞翼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放心。
聞翼的房間內到處都安裝有輔助的橫槓,床邊、桌邊、衣櫃邊上都有。床面離地的高度比正常床都要低一些,這一點池一鳴能理解,可衣櫃與書桌都是正常人使用的高度,甚至可以說更高這點就不那麼能說得通了。再加上那些橫槓的設置,讓池一鳴立刻反應過來一個事實。
「你其實能站起來?」
聞翼把他叫來同住,意味著根本不打算對他隱瞞什麼,所以池一鳴也是直接問出口的,並沒有忌諱什麼。
「挺聰明的。」聞翼的肯定聽起來很平淡,那是因為他一點都不意外池一鳴能想清楚這些。事實上如果池一鳴連這一點都看不透,那麼可能連第二天的太陽都不會看到,所以池一鳴問得很直接,聞翼回答得也很乾脆,甚至『貼心』地描述了下自己的病症,「我是年輕時腰部受傷導致的不完全截癱,復健之後也能正常站立行走,只是肯定沒辦法像你這樣活蹦亂跳的。」
「那你天天外面家裡都坐輪椅是演給誰看的?」
池一鳴說這句話的本意其實並不是好奇,而只是單純下意識得嘴對方一句,沒想到聞翼聽了卻正兒八經回了他一句。
「自然是演給那些…希望我站不起來的人看的。命不久矣卻掌握著龐大權力和家產的病秧子,換了你是對手,難道不想落井下石嗎?」
「……」
池一鳴沒有回答。他猶豫了,一方面他並不苟同落井下石的行為,可另一方面他卻清楚聞翼所說的恐怕都是事實。他目前所見到的界內人,大多都是奸猾的生意人或是權力階層,每一個都是滿肚子花花腸子。儘管在池一鳴看來,聞翼已經足夠討人厭了,可不得不說,他和其他界內人相比都能算是善人了,可想而知其他人是什麼心腸。故而當聞翼說出這一番有些心驚的話時,池一鳴並不覺得意外。
「你自己家裡也有別人的眼線盯著?」
「聞氏是個龐大的家族,成員上到界內的從政人士、下到街巷的普通生意人,管理這樣複雜的家庭,『眼睛』自然隨處不在。」聞翼提起自己家的事,眉宇間染上一絲疲態,這已經是繼白天之後第二次在池一鳴面前放低了自己的姿態。只是他並沒有一味示弱,話鋒一轉就捎帶上了池一鳴,「還是你們這些界外的小屁孩好,吃飽喝足就什麼不愁了。」
這句話不僅僅是對池一鳴的嘲諷,也是否認了界外艱難求生的幾個孩子。自從養父去世,他們幾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聚在一起生活,年紀最大的柳易也才二十歲出頭,更不要提幾個小的了。界外是一片無盡的荒漠,連通訊的工具都是極個別團體才能擁有的,還有突然出現的蟲獸,界外的每一天都可能面臨艱難的求生,到了享受絕對安全的界內人口中就成了舒適的生活,池一鳴聽了自然是憤怒的。
「我們在一起感情深厚,有事也不會拋棄親人,不像你們界內人,連在自己家裡都得裝殘廢!你這站不起來的腰傷想必也是盯著你的那些人送你的『禮物』,也挺好的。只是可惜你這輩子也體會不到自由的感覺了!」
聞翼只搖頭笑笑道:「沒關係,有你陪我。你能給我另一種『自由』。」
池一鳴注意到聞翼的視線向下盯在自己的腰腹以下,頓時想起白天的事,一下子又警覺起來,不過表現得並沒有在書房時那麼激烈。直到此時此刻,他還是不能適應聞翼對自己突如起來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