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传言属实,且从时间上推断,治水一事只可能是生在第一次神魔大战期间。彼时六界动荡,的确灾害频,到处洪水暴雪肆虐。
可将天宫藏书阁所有史料在脑海中迅过了一遍,他确认,泱泱书海,对此事,只字未提。是琐务不值一叙,抑或有别的什么隐情被刻意抹去了?
“喂。”白隐玉等了半晌,忍不住催促,“现下如何?”眼瞅着队伍绕过府城大半,就该直奔目的地。不少冲动的苦主已然绷不住情绪,手持利器,蠢蠢欲动,悲愤填膺。当务之急,显然是将人群拦下。可要怎么拦,他光心急如焚,倒是没什么靠谱的法子,还得靠人家拿主意。
照眼前情形来看,规劝怕是徒劳无用,谁会把他们两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年轻人的话当回事。可若是用强的话,他一届小妖也清楚,神族法力强大但规矩亦繁复,势必不得于下界随性而为,不然之前那几个败类被戳穿面目,也不至于万念俱灰似的,鬼哭狼嚎。况且,虽说他们二人对承曦的身份心照不宣,可对方毕竟未曾亲口对他承认,小狐狸精才不要上杆子说破。
思及此,他不禁带了几分怨气,“你倒是拿个主张,难不成将他们都抓起来?”
神君亦憋着三分火气,冷声道,“亦无不可。”
白隐玉气结,这家伙弄不好说到做到。他只能反过来劝诫,“说什么气话?他们都是些平民百姓,拘得了一时,时辰长了,受不住。”承曦的修为他尚摸不着底细,但普通人禁不住法术摧磨乃常识。之前被紫云失魂状态中囚禁的几名男子,身子或多或少皆有损伤,怕是会削减寿数。而且,此举治标不治本,只要那恶鬼继续作乱,不免有新的苦主或是莽夫受其蛊惑,前赴后继。难道要将全城的百姓抓起来?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他们反而成了匪徒恶霸。
“归根结底是要铲除那作恶的鬼怪,”小狐妖犯了难,“可这多多少少也需要些时间。”
小神君骄矜,“一日足以。”
白隐玉翻白眼,“你瞅他们等得及吗?”
神君蔑然,“乌合之众,不足为虑。”言下之意,还是要用强。
白隐玉到底更通人情世故,“有道是,势服人,心不然,理服人,方无言。先战神夫妇于此地结过善缘,数百年来恩威深重,分外难得。此间事了之后,庙宇香火仍要靠民众供奉,不宜多生嫌隙。”
承曦挑眉觑他,眸底狐疑。
白隐玉看懂了他的潜台词,不情不愿讪讪道,“那文绉绉的话是打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我就不兴敏而好学吗?你多上心些关窍之处好不好,捉我的短处作甚。”
敏而好学?嗯,果然这才是小狐狸的稳定挥。
神思被打了一岔,小神君心口聚集的愠怒之气消融些许,他明知故问,“何为关窍之处?”
白隐玉怀疑这人压根没听他讲话,“必然是行缓兵之计啊。”
“有理。”神君淡淡。他自是不屑于也不会对愚昧平民出手,擒贼先擒王,先拿下那危言耸听的巫师再说。
“我有法子了。”小狐妖突然高声,意识到不妥又捂着嘴巴,拖着承曦远离人群。适才联系到之前的案子,让他蓦地想起刚刚打探到的一个细节。
早先线头过于琐碎,被他忽略过去了。
“什么法子?”小神君略微无奈地捧场。
白隐玉目含黠光,老神在在地卖关子,“山人自有妙计。”
第36章我是谁(二)
小狐妖坠在队伍尾端,不时见缝插针左右逢源,打探出诸多端倪,也遭了不少推搡与白眼。
他之前往前挤的时候,恰逢遇到一个赶来阻拦队伍的老者被推到在地。白隐玉把人扶起来,老人家口中不住呼喊,“造孽啊,造孽!若非张阁老外出,岂容尔等竖子造次?”
他正待仔细问问,霸道的打手一个劲驱赶他们,而老者随即亦被后脚跟来的儿子拖走了。他只来得及问上两句。那张阁老乃当地德高望重的乡绅,据说已近百岁高龄,极有威信。前几日被请到临近乡镇讲学,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撺掇。
白隐玉匆匆交代了两句,撒腿就跑。他预感到之前案子中结识的马家姑娘或许会有所助力,但未曾料到,竟然如此给力。
马晴岚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替眼部创痛尚未复原的夫君处理生意,是以未曾关注到府城之内的乱子。听小狐妖火急火燎地求助,立即拉着他就往娘家跑。
话说,这大小姐之前正跟家里堵着气呢,从医馆回来就搬去了柳小哥的宅子,什么入赘的约定,压根不应。连爹妈亲自来请,也不给面子。可遇到今日之事,非但不曾袖手旁观,更没有一丝犹豫,毫不顾忌颜面,抬腿就走。这番气度和不让须眉的格局与魄力,白隐玉也是直竖大拇指。
这姑奶奶坐在马车里义愤填膺,连白隐玉那嘴皮子都插不上话。马晴岚忿忿:“莫说你二位与我家相公有救命之恩,便是单论这桩荒唐愚昧之事,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既是恶鬼作祟,那就该捉妖除鬼方是正道。谁敢保砸了神庙便万事大吉,一旦那恶鬼贪得无厌,又提出替他杀人放火,该如何应对?再说了,也无人亲耳听到恶鬼索求,仅凭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巫师一面之词便轻举妄动,着实草率。”
白隐玉点头,这一点他也同样生疑,只是还未来得及与承曦探讨。
马晴岚给他吃定心丸,“你放心,张阁老曾来镇子里讲学,我还偷跑去旁听过呢。他老人家与镇上的刘秀才乃忘年交,经常往来。刘秀才当年进京科考,是得了我爹的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