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顾清淮说“想”的那个瞬间门,钟意刚好按下挂断,以至于她都怀疑是自己幻听。
心脏坐了一次过山车,一瞬间门跳到嗓子眼儿,她好像都听见“砰”的那一声响,胸口藏了一只小鹿,正在因为那个漂亮混蛋疯。
那一声轻轻笑着的“想”,仿佛近在耳边久久不散,让脸颊的温度不断升高,她迫不及待想要现在就见到他。
只是全国军警排爆手的培训,为期周。
那种每天睁开眼睛期待见面的心情,像他念军校时,她盼望寒假暑假,每过一天,心脏就更轻盈一点。
终于,日历翻到十二月下旬。
顾清淮说的归期,是个周六。
上午,钟意在暖融融的阳光中打扫卫生。
下午,她窝在阳台的秋千上看书,不知不觉睡过去。
等醒来,天色已暗。
手机刚好有他的短信:【晚上有事,明天见。】
钟意把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
是遇到什么事吗?还是又有什么任务……
明天就可以见面,她只是想想,都会脸颊泛红心跳怦然,甚至失眠。当辗转反侧没有任何睡意,索性打开短视频平台漫无目的地看。
也许是因为之前对于邹杨爷爷事件的关注,平台自动推送视频给她,画面中,是关闭的杨杨快餐店。
每每看到不再营业的小店,就像看到不再穿排爆服的邹杨,心中总有遗憾。
评论区依旧是乌合之众的聚集地——
【肯定是心里有鬼啊,不然干嘛停业?!】
【听说邹杨也已经不干排爆了,现在去办公室搞宣传,吹吹空调看看报纸写写稿子多舒服?】
【博主好人,如果不是博主曝光杨杨快餐店的卫生状况,我还打算带着老婆孩子去吃一次呢】
那个瞬间门,钟意觉得自己好没用,脑海浮现每次特警支队聚餐,邹爷爷看到他们,都像看见自家孩子,生怕他们吃不饱、吃不好。
那么善良的爷爷,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无妄之灾?
年近七旬的邹明顺,五十岁时亲眼看着儿子见义勇为被大货车撞死,一个人开小吃店赚钱养家,供应孙子上学读书。
小吃店开在工地附近,几十年没有涨过价,因为那些走到哪儿被嫌弃到哪儿的社会底层打工者,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儿子。
而现在,先是被当做“英雄的爷爷”捧到天上去,再被当做博人眼球的噱头狠狠踩在脚下。
仅仅是因为那天他从墓地回来,裤子上和鞋上沾了泥;仅仅是因为他担心几个远道而来的孩子挨饿、想要留他们吃一顿家常饭。
明明那么努力生活的人,邹杨是,邹爷爷是,为什么命运要拿他们开这样的玩笑?
钟意点进视频博主账号,他置顶的那一条,大肆宣扬杨杨快餐店存在卫生问题,已经有二十万点赞。
评论里说什么的都有,
毕竟敲几下键盘既不用过脑子,也不用负刑事责任。
视频模糊,镜头随着拍摄人的动作晃动,用的不是手机,而是某种偷拍设备。
镜头里邹爷爷笑容憨厚淳朴,却被评论打上“不卫生”、“不干净”的标签,他们说“谁知道他有没有传染病”,更有人开始带节奏:“感谢up主!如果不是up主的视频,我现在肯定已经慕名而去,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钟意浑身冷,手指下滑,是博主教师节布的一条动态,名为:【祝妈妈节日快乐,您辛苦了!】
配图是他和母亲的合影,钟意隐隐觉得眼熟,点开瞬间门,那双浅色瞳孔微微放大犹如受惊的猫。
照片里的男人,疤痕脸,角眼,身侧他的母亲因过度美颜磨皮没有任何皱纹,显出一种诡异的年轻。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门,钟意头脑空白一片喘不过气。
手机滑落,全然未觉,钟意紧紧攥起的手指指甲陷入掌心,根本感觉不到疼,整个人在不受控制地抖,脸颊苍白不再有血色。
房间门只有那一幢小小的木头城堡亮着,像童话中的乐园,暖暖的光影照亮这方天地,是顾清淮亲手做的。
脑海中有个声音,轻轻地说:
明天顾清淮就回来了。
明天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棉被盖到鼻尖,她想要强迫自己入睡。萦绕她的都是他身上那种清冽的青草香,意识在黑暗中沉沉下坠。
钟意曾经看过一个问答,问的是生在穷人家却长得漂亮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经历,但是如果问她,她的脑海只有两个字——灾难。
她生在不富裕却温馨的家庭,爸妈是下岗工人,一家口挤在几十平方的旧房子。
爸妈疲于生计,开过店、摆过摊、到建筑工地打过工,所以从小到大,钟意都很懂事。
爸妈出摊的时候,她就拿个小板凳在旁边,有顾客就帮忙收钱,没顾客就蹲在地上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