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狮郎倏地转过头去,一个白色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中。小小的女孩子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单衣,赤着双足跑出门来,柔顺的月白长发悠扬地散落开去。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角,金绿色的猫眼茫然无措:“冬狮郎……”
那样的眼神,像极了受伤的小兽。令他的心脏不由一颤。他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冬狮郎,”空镜仰着脸望他,满脸的小心翼翼,“为什么……这几天都见不到你……”
“这几天……”他别开视线,没有看她的脸,只低低道,“这几天比较忙……”
“撒谎!”仿佛被踩中了尾巴一般,女孩子的态度陡然变得尖锐起来,“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总是不肯告诉我实话!”她垂下头,长长的刘海遮在眼前,精致的脸庞隐在黑暗中,一片晦暗不明。
“为什么要骗我呢,七十年前也是,现在也是……我真的太失败了吧……”
她颤抖着双肩,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双拳不由自主握紧,冬狮郎抬了抬手,直觉心脏一阵抽搐。
“所以没能阻止都姐姐的消失,也没能保住海燕哥哥的灵力,就连澈君也是……”
双手猛地一抖,细细的疼痛缓慢地滑过胸腔。
“竟然那么明目张胆地伤害了他……
我果然是……太差劲了……”
少女颤抖的尾音滑过耳畔,像是自嘲,又像是低泣。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她。不知是什么样的情愫,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清明起来。
他牢牢拉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将她拥进怀中:“笨蛋!那又不是你的错!”
“诶?”她的身体蓦的颤抖了下,可随即便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少年的身体带着一种莫名清凉却又温暖的气息,柔和但也清冽的味道不断溢进鼻腔,满满地直冲胸臆,将空虚的心脏填补得充盈起来。
空镜抬手抓住冬狮郎背后的衣料,抽了抽鼻子,低头将自己埋进他的怀中:“对不起,冬狮郎。我竟然冲你发火……”
“不……”他低低地叹息,又像是在挣扎着什么,最后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她的身躯,这么瘦弱娇小,就算是他也可以轻易抱在怀中。他不知道这次的事件究竟对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他无法深究,也不愿深究。
十年前,她在虚狩实习中遇险,浅川蓝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她;十年后,志波夫妇遇险,她奋不顾身却只保住了海燕。
这里面,都没有他。即使成为了队长,却依旧无法好好地将她护在身后。
“抱歉,空镜。”
“为什么道歉?”声音小小地传出来,空镜摇摇头,情绪已经明显平静下来,“只要是冬狮郎,完全不需要向我道歉。只要是冬狮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关系。因为冬狮郎……”
“哦!好酒!不要拦着……嗝……我!这么好的酒……嗝……竟然不让我喝完……嗝……阿澈你太过分……嗝……了啦!”
队舍门口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巨大的呼喊,大大咧咧地闯进来,将满院的寂静瞬间打破。
冬狮郎和空镜条件反射般迅速分开。明显的红晕隐藏在夜色中,总算是看不分明。
“我说副队长……”紧接着传来的是一个略显无奈的男声,依旧清明舒朗,“就算伤心也不需要喝那么多酒吧?”
“谁……嗝……谁伤心了!”豪爽的女声不甘示弱地反驳回去,“我只是……嗝……因为这次的酒实在太好喝了!”
“是!是!”淡淡的月光从树叶间洒下,日向有些艰难地搀扶着摇摇晃晃的乱菊走进来,在看见空镜和冬狮郎的那一瞬间不由一愣,随即又微笑起来,“原来空镜桑和队长都在吗?”
冬狮郎点点头,看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乱菊,不满地皱了皱眉:“松本又去喝酒了?”
“呵呵,”日向无奈地笑了笑,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的乱菊,“这也没办法啊,副队长和志波家的关系一向不错,现在出了这种事……也不能怪她。”
“那个……澈君?”空镜走过去,眨了眨眼,“乱菊姐就交给我吧。”
“啊,也好。”日向笑笑,“不过你扶得动她吗?”
“当然!”女孩子有些不服气地鼓了鼓嘴,一把接过乱菊,“再怎么说我也是十番队的三席啊!”
“是!是!”他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她在跟他们打个招呼后便小心地扶着醉倒的女子缓缓走开,不由再次勾了勾嘴角。抬头的那个瞬间,正好迎上冬狮郎略显不满的眼神,他挑唇一笑,“队长,现在有时间吗?”
“嗯?”冬狮郎皱了皱眉,犹疑地看着他问道,“有事?”
日向耸耸肩,看着空镜的身影刚好走到转角处:“嗯,有点呢。”
冬狮郎看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向走开的女孩子。那一刻,少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回过头来,金绿色的猫眼在夜色中一片华光璀璨。
——只要是冬狮郎。
因为冬狮郎。
是我唯一的光明。
那是。
最后的真实。
第四十六回时光背后的华年
再一次遇见朽木香里,是在初秋的一个下午。
空镜正结束了新一轮的鬼道练习,一转身看见黑发的少女站在门口,不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朽木桑?”
“打扰到你的练习了吗?”原本站在外面的朽木笑了笑走进来,“我听日番谷队长说你在这里,就过来找你了。”
——日番谷队长?她不是一直叫冬狮郎“日番谷君”的吗?
空镜眨眨眼,伸手拿起一边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找我有事?训练的话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