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喻晗。
祝你在沒有我的往後每一年裡健康,快樂,自由。
如果不幸摔倒,就坐下休息會兒,如果目光對視,就大膽去擁抱。
我不再是你的阻礙。
再見,喻晗,向前走吧。
賀於寄出】
……
喻晗在心裡恥笑無數次的「向前看」,最終卻從賀平秋筆尖冒了出來。他扯了下嘴角,笑意卻浸泡在了淚水裡。
小狗也不知道面前的人類為什麼流淚。
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不敢蹭也不敢叫了,只能乖乖端坐在那裡,露出討好的笑容。
信紙被喻晗發狠地撕成碎片,漫天飛舞在玄關里,一同破碎的還有那句健康,快樂,自由,以及一顆鮮血橫流的心臟。
周圍的空氣好像被抽空了,他的淚水沒有任何聲音。
最開始,顫抖的只有喉間喘息,但很快傳染至五臟六腑,再到軀幹,到四肢,到指尖。
小狗收起笑容,慎重靠近,將腦袋貼在喻晗的肩膀處。
它尚且年幼,以至於要揚起下巴才能靠住。
淚水很快打濕了它的毛髮,喻晗緩緩抬手,將小狗圈進懷裡。
可以想像,不喜歡寵物的賀平秋走進店裡,因過敏還要戴著口罩與手套,他站在最角落處,對所有貓狗避之若浼。
動物們也一樣,對他避之不及。
賀平秋用眼神挑挑揀揀,最後選了一條薩摩耶,理由是它與自己毫無相似之處,它與他截然不同。
想必這樣被喻晗拒絕的概率就會小一點。
如果他足夠良善,理應不該將禮物定為一條生命。可死亡前的最後兩天,他還是不可避免地保留一點私心,就像醫生說的那樣,想悄悄的,委婉的以另一種形式參與喻晗往後的人生。
愚蠢至極。
敢在手機里備註「老婆」,敢在外人面前叫「小晗」,可到了並非面對面的信里,在最後的道別里,卻仍是一句膽怯的「喻晗」。
七年時間,換來這樣的生疏。
痛苦就像深海里的暗流,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只悄無聲息地在身體裡涌動,折磨著喻晗的每一寸骨與血肉。
他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可喉嚨卻發不出一點嘶吼。
好像正有把尖刀插入心臟,不顧死活地瘋狂攪動,無聲無息地讓他撕心裂肺。
憑什麼自作主張,自以為是地還他自由?
憑什麼自作主張用他的父母,朋友甚至是寵物拉扯著他的生活?
憑什麼自作主張地讓最後一封信沒有歸期?
他要等到什麼時候,一個月,一個春秋更迭,還是一個又一個無望的七年?
又或等到兩鬢斑白,再也恨不動的時候才發現,這不過卑劣的賀平秋折騰他的最後一環,目的就是讓他永遠膽戰心驚,警惕著生活中隨時可能冒出的一封未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