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叹一口气,默默拭去泪水。几位朝臣走来,思雪让于一侧;他们望着她,目露同情之色。唉,果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所谓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啊。大家不敢说话,匆匆低头而过。
想当年自己得势时,诸臣皆是毕恭毕敬;如今她一朝落魄,便避之唯恐不及。呵,真是可笑。思雪凄然苦笑转身,看到两人相依而立。
“程大人!”他的声音,透着惊喜。哦?竟然是他,亦还有她。“程姐姐,”冰宁握住她的手,流泪道:“手怎么这么凉?天气寒冷,为何竟衣衫单薄?”说罢将斗篷解下,为她披上。而她望着他们,一时哽咽无语。
萧尘将披风解下,给未婚妻披上。上前行礼道:“大人于战场之上,不顾生死救回末将;如今末将已痊愈,大人却至如此境地。。。。。。”
他潸然泪下:“我数次想见大人,却唯有等这夜宴。父亲被皇上邀请,方同冰宁随行同往。”“大将军,”思雪伸手,让他免礼:“我早已不是辅,如今只是宫女。若萧将军不弃,便唤我姐姐吧。”
萧尘笑了:“姐姐纵为宫女,依然风采如故。末将只待来日春风至,姐姐便可重得圣眷。”“呵,”她也笑了:“多谢将军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思雪着实是羡慕不已。如此相依相偎,此生不离不弃。那曾是她梦中的样子。她目光悠远,于雪夜中孑然而立。
不知他此刻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遥遥北地苦寒无比,他那里是否亦雪落纷纷?他是否会想起自己,以及那些曾经过往?那雪洋洋洒洒,如漫天飞花洒落人间,她仰头感受这丝丝沁凉。
“姐姐,姐姐!”她们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哦?她回头望去,竟是凌霜舒婷。凌霜含泪过来为她撑伞,舒婷则将她手抱入怀中。
“这帮奴才着实可恶,大冷的天儿竟让姐姐扫雪!”舒婷气的咬牙切齿。“妹妹,不得妄言,”凌霜忙拦她道:“小心隔墙有耳。如今姐姐被人拿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思雪笑了,握住她的手:“妹妹还是如此,着实率真可爱。”“姐姐,”舒婷流泪道:“你受这般委屈,为何不告诉我?”她望向她,她目光晶莹。
凌霜亦道:“是啊,姐姐。若非方才看到萧尘,我们竟不知姐姐。。。。。。”她流泪哽咽,别过头去。“姐姐,我现在便去告诉皇上。。。。。。。”舒婷不忿道。
“不,妹妹,”她忙拉住她:“切不要因为我,而得罪了皇后。我知我之罪重,帝后已是网开一面。不过是做宫女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姐姐,你冷不冷?饿不饿?”舒婷眨眼道:“我偷偷藏了鸡腿,还是热乎的呢。你快吃些吧。”“噗。”思雪凌霜都笑了。三人遂来到无人处。
她们行至一个暖阁,三人遂进去坐下。“快吃快吃,”舒婷将袖中藏的食物取出,罗列置于桌上:“姐姐你看,好多好吃的呢。哈哈。”
“听闻舒婷已升为辅,怎还如此少年心性?”思雪笑道,拿起鸡腿:“好香啊,妹妹。”“呵,”凌霜笑了:“舒婷啊,还是那样爱说爱笑。并无任何改变。”她起身为她擦了擦头,将沾湿的斗篷为她解下。
三人坐于那暖阁中,炭炉熏醉烛火幽幽。望着阁外风雪潇潇,仿佛又回到少年时。那时她们才刚入宫,也是这样的长夜温柔。
未央宫中仙乐飘飘,丝竹声声红袖翩翩。帝后欣赏殿外雪景,望着下恭敬的臣子。吴王王妃相敬如宾,七皇子极为英俊懂礼。
景遂带头上前敬酒,皇帝觉得满意极了。兄友弟恭、夫妻和顺,儿子们优雅挺拔,朕这一生可谓圆满啊。他捻须微笑得意极了。
只是弘冀他尚在边关,为收复江北土地坚守。北方冬日苦寒无比,他本就万分不易,况且还背负那些罪名。他决定必为他正名。
但毕竟钟氏不可小觑,亦有冯相等权臣相助。他若想匡扶燕王,尚需静待时机。如今周宗卸任大司徒,意欲带次女告老还乡。他的官职由得意门生虞震云接替,兵部尚书东方岱也是皇后的人。
而燕王的人多被连累,朝堂之上亦瞬息万变。程啸南闭门不出,孙大人孤立无援;礼兵吏三部皆易了主,右仆射刘佳称病告假。
而礼部侍郎许若川,本有望提拔为尚书。却被那好徒儿所累,眼看着别人上了位。这许侍郎向来不争不抢,遭人冷遇也一笑了之。
但毕竟年轻气盛啊,自己的位置被别人顶替,那爱徒又成天在那扫地。他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故同皇帝请了假,不来参加夜宴。
那钟皇后也挺绝的,程家的人一个都没邀请。公主同如雨一直挂念思雪,希望帝后网开一面,让他们前来看看她。但皇后却依然不允。
长乐公主心急如焚,程大公子更是坐立不安。思雪已然被家人宠坏了,如何能做宫女扫地?又如何能在这落雪夜,独自一人在那宫中?
而于暖阁中此时此刻,她正吃的津津有味。凌霜舒婷微笑望着她。这温暖旖旎的一方天地,如今却只有她们三人。岁月是既静谧而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