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铸刀十载,终成一刃,你们以为我只是随便玩玩的么——”白刃难得认真,“我早已想好出路,你们不必担心,我本是一刀,吸收了灵气,还是这天下人人垂涎的水极之灵才变成远古的妖,后来入世轮回成人。既然如此,我就把所有的灵气转移到这把刀上——从此人刀分离,你们愿意怎么处置这所谓的水极之灵的妖刀随便你们,我只是个不记得前世恩怨的刀匠,如何?”
笑忘无语,嗜梦无言,九世通梦,却没有一次是如此狼狈,竟然是宿主给他们指明道路——
所谓大智若愚,慵懒的凡人白刃,比起锋利的妖刀在喉,其实更深几分。
懂得全身而退,坦荡放弃手中攥紧的一切,抛弃那人人羡慕的水极之灵的身份,也就抛弃了最后的负担。
如此潇洒如此智慧。嗜梦终于明白,他为何会选择送乐神回幻境,因为幻境需要她,笑忘终于明白,他为何会选择和妖刀分体,因为那是一切的祸端。
抛弃了神妖,他终于可以成人。
如此朴实的愿望。
“这有何难——”嗜梦撩了一眼笑忘,“你先解了他的炎咒吧。”
此时此刻,如此煽情,嗜梦还是不合时宜却情理之中的念着这一点,笑忘一个趔趄,有些尴尬,亦很温暖。
白刃看了眼笑忘,说了句,“那就让我为了我的知己,再最后一次披上这斗篷吧。”
笑忘欢乐的一笑,“顺便跟妖刀兄弟说一嘴,这是你自愿的,别一披斗篷翻脸不认人把我砍了。”
白刃长久说了声,“放心,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嗜梦只在梦魇中见过清笛客,也就是妖刀入世的样子,那时的他虽然眸子锋利,却是格外平和,兴许是因为他那时身边正有个箜篌女。
她还记得妖刀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无法想象笑忘所谓的那个“抡起大刀砍人”的妖刀是什么样子。
现在她终于看到了,那白刃从篝盆里捡起斗篷披上,瞬时间那面目表情开始变化,那审视着四周的眸子,有一种观察猎物的冷静与凶猛,见此,笑忘还是拦在嗜梦身前退后三步,“您好,妖刀兄弟,白刃跟你沟通过了吧——”
妖刀一个斜视,“狐狸,你活的不耐烦了,把鬼差打发到我这儿,想死么?”
笑忘一抖,“这不是仰仗您的技艺么。”
妖刀抽出随身带的刀,正是白刃用五行之术十年之力锻造而成的,“你们要我成为这个破玩意儿?”
“这的确是个玩意儿,但是并不破,实在是做工考究的一把好刀啊——”笑忘越说越寒,如若真的将妖刀和白刃分开来看,那么此举无疑是把妖刀“降”了,只不过他不用去鬼界而是永久的囚禁在一把刀上——
大刀在笑忘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冷汗直流,还是嗜梦高声一句,“你和白刃到底怎么商量的,有个结果没?”
……
梦啊,你说话直,对我也就罢了,现在这是啥场合呀……
笑忘忙着赔笑,那妖刀却也是一句,“甚好。”笑忘嘴一个歪歪。
人生何处不狗血。
原来妖刀是个受。
“走之前,仿佛你还有事求我吧。”妖刀看了看那笑忘的额心,“鬼差禁殇,通过标识对你下了炎咒,他还真是对你关爱有加,如此高超的法术都用在你身上了。”
“实在是想通过我来找您罢了,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保不准走漏了风声他跑来人间捉你——”
“还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妖刀沉默半响说了句,“不在乎这些条条框框的男人,恩,甚好。”
笑忘连趔趄的力气都没有了,鬼差变态,这妖精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也有偏差。
“那就不说别的了,你,脱了吧。”
……
今夜,很蹊跷。
小狐狸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走进内屋叫嗜梦的时候,那表情活像被吃抹干净的样子,嗜梦不免笑道,“看来妖刀和白刃都挺喜欢你的。”
“哎,工作需要,工作需要。”笑忘眸子里似乎有些浑浊,嗜梦不知道妖刀帮笑忘去炎咒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大抵并不只是“工作”那样简单。
但是看他闪躲的眼神,怕是这个时侯也问不出个究竟来,嗜梦也就不再多问,起身和笑忘进了外屋,那篝火盆子里小斗篷烧的正旺,皮毛烧焦的味道始终不算好闻,嗜梦掩鼻,那白刃将弄火钩子支在一侧,说了嘴,“妖刀说和你们不算深交,也就不告别了。”
此时此刻,那沉睡在篝盆边上的宝刀,正在火焰的倒影中忽明忽暗的显现,嗜梦看了眼笑忘,“那是你的救命恩人,还不去拜拜。”
“它虽有灵气,无奈身为死物,也听不到我说的话,拜它做什么。”笑忘倒是恨不能踢上两脚,仔细算来,这水极之灵的刀也是自己那七年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
“妖刀在喉已经跟二位作别,那么在下白刃,也是该说珍重的时候了。”白刃起身,那火焰的光芒打得他的脸一片光辉,颇有些悲壮的调调,仿佛他早已和上一世被抛弃在如血残阳中的武士无限重合。
区别只是,如今,他终于为自己卸下了包袱,选择了放手,不再去追问那情谊和背叛到底哪一个分量更重。
“一日之缘,一世之友。”嗜梦微微一笑,“旁人求成仙成神,殊不知,成人,才是最困难。”
“借二位的力,助我成人。”白刃从怀中掏出三个锦囊,“怕是一觉醒来,再不识二位,这三个锦囊,依次打开,兴许能助你们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