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昭二疏请辞。
皇帝无法,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
但祁昭名义上已是公认的主帅,不论他接不接受加官进封的敕书。
自十路大军开拔,捷报频传,形势大好之际,内阁八百里加急传来文书,言京中或有大乱,望銮驾归。
雍盛望着信函上的荒唐之语,不禁嗤笑:“亏他还能挖出如此秘辛往事,倒也算另辟蹊径。”
“爷,何时启程?”怀禄为他磨墨添茶。
雍盛援笔濡墨,笔尖上饱蘸的墨汁不慎滴在纸上,晕开一团黑色,他盯着那团墨渍皱起眉:“还有两日,他们就回来了。”
怀禄知晓他口中的“他们”,其实只有那一人,劝道:“圣上当以国事为重。”
“朕知晓。”雍盛将那团墨渍改成一张笑脸上的眼睛,“吩咐下去,收拾行装,即日回京。”
第98章
今岁的夏日似乎格外漫长,北境草原上迅疾的秋风越过重重山水,抵达这富贵迷人眼的京城时,就只能吹花拂柳,曳纨摇旌,炎炎烈日不倦地烘烤着大地,直近八月中旬才有了些秋的寒意。
恭王府为准备五日后的中秋家宴已忙了足足半月,眼下戌时已过,阖府上下仍灯火通明,管家苟亮领着账房在清点仓库,堂屋里,王妃谢锦云大声训斥着下人。
今日挨训的丫头实在冤枉,只因髻上比平日多戴了根银钗,就惹得主母大雷霆。
但苟亮知道,王妃早已看不惯那丫头,因为她生的年轻水灵,招王爷多看了两眼。
女人堆里的纷争,最是吃人不吐骨头。
夜交亥时,门外阍侍才通禀王爷回府。
轿子自角门一直进到院前,雍峤被搀扶着下轿,一身酒气,脚步有些虚浮。他保养得当,岁月除了在他风流的眼尾与唇边添了些细纹,再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
他仍是那个众星捧月左右逢源的恭亲王,如今他又多了层监国理政的坐纛儿身份,在京城官场里更是炙手可热,如日中天,连带着恭亲王府的门槛近些时都快要被那等钻营之辈踏碎。
唯恐御史借机纠劾,这两个月来他常常躲避在外,或在署衙,或在友人府上消磨,等到深夜人都散了才回。
“今儿打哪回来?”厢房内,谢锦云正卸钗环,于镜中见他推门而入,随即撂下脸子,“又喝成这副德性,待会儿闹起酒来我可不管你。”
“庆春楼,有岳父大人在,哪敢多饮。”雍峤脱下外衫挂到衣架上,“同行的有郭祀郭将军和五皇兄。”
“今日镇南王敬亲王,昨日马帅殿帅,最近你见的人来头可都不小。”谢锦云命人将小厨房里温着的醒酒汤送来,回道,“你若当真在暗地里鼓捣些什么,不应瞒我。”
“岂敢瞒娘子。”雍峤上前拥住她,亲吻她的脖子,一双手在身前不安分的游移,柔声问:“近日可曾到街上逛逛?”
“只到布庄上走了走。怎么?”
“那你也不曾听说什么流言?”
“流言?”谢锦云歪头想了想,“何人的流言?”
雍峤指了指天。
“那位?”谢锦云奇道,“那位不是正御驾亲征吗?能有什么流言传出?倒是听说打了好几场胜仗呐,谁能想到,那病秧子还能有今日?”
“呵,只怕他有今日没明日。”雍峤冷笑,“如今外头都在传……”
他压低了嗓音。
谢锦云凑耳细听,倒吸一口凉气,双目渐渐瞪大,遽然在他怀中转了个身,尖利且震惊地喊:“什么?”
雍峤以一根手指封缄其唇,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