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戴着鬼面具的将军,他本能的觉得那面具之下的模样必定也是面目可憎的。倒是那人米面时轻柔的动作,让他心中有了动摇。
如此小心翼翼,就算百姓因她那副面具而避着她,到她面前的也只是流浪乞丐和潦倒人家,那些人心中只有活着这一个念头,别的东西不会存在于他们眼中。可是她也是很温柔地对待他们,在她心中好似没有贵贱之分一般。
那时,他好似见到了在壁画上见过的慈眉善目的天神。
他没学过书,在泥潭里摸爬滚打,那时他上前去抓住了她的袖子,回过神时对方已经注意到自己了,那时他心中害怕,害怕这人一掌劈了自己,毕竟他那番模样与山中的鬼魅没半点差别。
可是,他不想放开手,死死拉着那人的袖子,拉着拉着竟想哭,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
意料之外的,那人将他轻轻抱在怀里。
左将军看着冷冰冰的,所有人也都害怕着这个人。
他一直在哭,手也一直抓着左将军的袖子,那身华服被他身上的泥灰染脏了,那人好似也不在意一般,稳稳当当将他抱在怀里。
后来他才听太子殿下说过,其实左将军不喜欢弄脏自己的。
人是冰冷的,可是怀里确实很暖和的,就像阳光一样,好似阳光从四面八方将他围住了。
他一直哭着,那人也一直没放手,只是轻轻说话,让他别怕。
那番场景也化解了那些想要冲上来引起暴乱的人的恨,于是,谋划已久的计划,就这样被化解了,那些奴隶并没有按照吩咐去做,而是都排在左将军这一队来领粮食。
那一刻,在他们眼中,抱着一个瘦骨嶙峋孩子的左将军,既充满阳刚之气,又对世间满心怜悯,真的成了壁画上的观音大士一样,所放的米面也好似玉净瓶中的圣水一样,洗净他们内心的污浊。
后来,他们都被这天神拯救了,回归故里,亲友重聚,而花满则是在太子身边做了侍奉的小童。
而那一次,下凡的天神不止一位。
公孙祉看着花满,他心里都知道的,其实刘沅并不喜欢小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孩都喜欢围着她,在那个世界时她就经常为此感到无奈,连坐公交车都有小孩对她又笑又叫的,之前做官儿时也是极其不愿和那群皇子在一处,总是嫌他们吵闹。
兴许是她的眸中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物抱以猜忌或敌视的神情吧,明明都两世了,她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干净。
倒是他这次要派一个小孩去缠她,不曾想若她以后知道了该怎么办。
只不过这法子很不错。
公孙祉望了望坐在面前的人,见她皱着双眉时刻警惕着会从外边探进来的花满,那般紧张的模样,倒是将他看笑了。
刘沅不解:
“殿下笑什么?殿下不知,小孩子真是这个世上最烦人的了。”
此话刚完,花满便将头探了进来,刘沅立马就如同炸毛的猫一样,注意着花满的一举一动,谁料他只是想进来去一下马鞭,刚刚马夫将手上的马鞭不小心甩了出去,也懒得捡便喊他到马车里来取,只是不知为何她会那么紧张。
“所有小孩都有一个绝技,缠人,任凭你是武林高手都化解不了。”
公孙祉笑道:
“原来程娘子怕小孩吗?”
刘沅看向他,举起茶杯揣摩了一下还是将茶放下,一路上她一口水都没喝着,谁知道公孙祉出行一个马车里都煮的是茶水,她想喝泉水都没有。
“殿下莫笑,不过殿下倒也不至于一直喊程娘子,喊我程十未便好,程娘子喊着我听着也别扭。”
虽说只是一个寻常称呼,可“娘子”毕竟是有些特殊的,他们兴许习惯这么喊,可她实在是不可能不想偏,倒像是一直在占公孙祉便宜一样。
“也行,”公孙祉又看了看她的衣服,出门时她特意换了男装,毕竟男女之别还是有的,再者,一个男人比一个女人走江湖要轻松得多了,“你这身衣服不错,只不过你穿女装也没事。”
他能护住她的。
刘沅低头看了一眼,而后看向公孙祉:
“女装不大方便,这套衣服穿着要宽松许多,没那些约束,殿下想要到时候回来我给殿下指是哪家的。”
公孙祉往后靠了靠:
“你也不必一直叫我殿下,如今是暗访,这样容易暴露我的身份。”
刘沅专心听着。
他笑了笑:
“你可以叫我秦公子,我倒是挺喜欢秦这个姓的,而且以我们的服饰来看,叫的也没错。”
刘沅看着他点头有些无奈,其实他也不必解释这些,她未必会问为什么,可是见他那双亮的眼睛,好似他心中有些期待一样看着自己,她咳了两声清嗓答道:
“是……秦公子。”
公孙祉满意点头回应。
驾车之人也是领他们上白头山的人,路上走走停停也走了三日才到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