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琛:「……」
米嘉也沒再為難他,在像素小人的指導下,總算將路琛的「靈魂」數據導入回了他自己的身體中。
灰黑色機器人暗淡的眼睛再次亮起綠色的微光,像在草坪中若隱若現的螢火蟲。
米嘉看著路琛調試自己的身體,忍不住感慨,「還是賽博靈魂方便。提前備份,出問題了還能修一下就地復活。話說回來……你既然能提前備份這些高階生命的數據,為什麼不提前備份自己的?」
路琛明明可以將自己的備份數據傳達到其他仿生人身上,卻特地將自己的所有數據交給他,總不能只是為了表忠心。
路琛正在調試的手微微一頓,隨後很快恢復原狀,「我備份了啊,備份在你這。」
「就不怕我真的直接銷毀?」米嘉不信他這樣的性格會不留後手,不客氣的戳破了他的謊言,「說實話。」
「……好吧。」路琛老老實實交代出了原因,「米凱爾在臨走之前曾經給我下達過最後一條指令。」
「什麼指令?」
「在輸入病毒後開啟自毀程序。」
「所以你才把自己在主機內的數據傳達給我?」
路琛眨了眨眼,「我已經遵循命令自毀過了。可是你救了我,所以我現在也就不再受指令約束了。」
明明只是個表皮都脫落得差不多了的破舊機器人,米嘉卻看見他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無辜的模樣,像是只落水小狗。
米嘉不客氣的揭穿了他的偽裝,「狡猾的野狼。」
路琛此刻也終於調試完身體,側過頭用冰冷的嘴唇輕輕碰了下對方的額頭,「狡猾的野狼只會對你說所有實話。」
紅髮青年撇撇嘴,沒吭聲。
如果路琛真的只是為了他而做這些,那他還會覺得不太高興,但在知道他這些小動作後,米嘉反而感覺鬆了口氣。
自毀後備份的靈魂還能算是同一個人嗎?
即便數據就只是數據,無論是備份還是複製,都只是一樣的,但在看到那具灰黑色的機器屍體時,他總是會忍不住去反覆思考這一點。
但在此刻,心中那絲微妙漂浮的不安感總算沉澱下來。
他還是原來的他。
表面善良,有些虛偽,擅長偽裝,卻也會在他面前坦誠展示出自己最真實一面的那個路琛。
「來到真實世界後感覺怎麼樣?」路琛見他就站在那不說話,有些擔心的問他。
「有點不習慣。」
路琛點點頭:「這是正常的,在這個世界你失去了所有在虛擬世界的能力,只是個脆弱的普通人,風沙會讓你破損,陽光會讓你的表皮灼傷,雨水會讓你短路,還會有各種各樣數不清的麻煩。」
說到這,他看向米嘉,「後悔了嗎?」
米嘉的眉毛微微一挑,「為什麼要後悔?風沙來就躲起來,陽光灼傷皮膚那就修補一下,下雨了就造把能遮雨的傘。一帆風順才無聊,有點波折不是更有了嗎?」
「不愧是你。」見他這副模樣,路琛也感覺放鬆了些,他之前還有點擔心米嘉來到這個世界後會覺得失望。不過仔細想想,這人從來都是這樣,遇到問題那就加大馬力橫衝直撞闖過去,絕不會低頭避讓妥協。
挫折對他來說不會是阻礙,而只是一塊磨刀石。
米嘉見他已經徹底調試好,朝他伸出一隻手,「要出去約會嗎?」
「怎麼,又要刷好感?」
「哪用得著刷啊,咱倆本來就天生一對。」米嘉拉著他的手,一路往外走,「這幾天光顧著設置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了,還沒來得及出去看看。」
路琛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
如果沒有遇到他的話,或許自己會順應程序指令自毀吧。畢竟他只是個負責聽從指令的人工智慧。
遇到他之後,一切好像都有了意義。原先早已乏味的活著也成了珍貴的執念。甚至會為此違背指令做一些作為一個仿生人完全被禁止的事。
他想活著,想和自己的愛人一起看星星,到處走走看看,或只是坐在沙發上聊聊天,講講並不太好笑的冷笑話。
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他緊緊回握住米嘉的手,加快腳步快步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行。
「你走錯了!那邊是往下的!」
…………
…………
仿生人不需要呼吸,但能聞到氣味。這裡算不上臭,但空氣中有股微妙的甜腥味。
天空與主機里的那些完美世界不同,不藍,也沒有雲,只是泛著病態的青,間雜著固態骯髒的冰層。時不時還會有巨大的尖錐狀冰塊從天而降,將地面砸出一個深洞。
所謂的真實世界看起來一點也不美,而且危機重重,簡直糟糕透了。
但路琛很享受此刻,好像只要有米嘉在身邊,一切都覆上了一層美好的濾鏡。
雖說是約會,實際上兩人也不過是在荒野上漫無目的的閒逛,偶爾聊幾句有關於主機的正事。
路琛突然想起之前米嘉問過他的那本筆記本,「你說的那本筆記本,找到答案了嗎?」
「沒有。」米嘉搖搖頭,「或許是我想多了,那可能只是主機里的『米凱爾』留下的東西吧……對了,關於這個米凱爾,你知道多少?」
對於米凱爾這個人,路琛對他的印象只停留於他是創造出自己的研究員,他仔細回想了很久才找出一些米凱爾的信息以及有關於他的生平,「人類的生理機制讓人類在誕生時像個寄生的腫瘤的一樣不斷汲取母體的營養並釋放出能改變母體的激素,讓母體對於這種損害自身的存在不但不排斥,反而開始保護它,甚至會讓母體願意為它們而死。米凱爾的母親就死於分娩,或許就是出於對這種怪異的生存機制的厭惡,他才開始轉而研究起的繁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