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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娇妾92（第1页）

蒋远致在男宾的席位上，只能远远地瞩目着其中裴霈的身形，对于足够熟悉的人来讲想要辨析，并不是极其困难的事情，他很快目睹着裴霈与符三姑娘往外走：横竖两人相识，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才是。

然而等到酒过三巡，却还未看见裴霈归来的时候，蒋远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等看见康贵妃起身的那一幕，心中的揣测就落到了实处：符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与康贵妃成为了同盟，而裴霈就是那份投名状，看似毫无危害的云中鹤，在关键的时候，却成为了背信弃义的秃鹫。

蒋远致当即站起身来，但他的动静很小，几乎让人听不见，他知道，这时应该通知谁，也清楚不应该引起谁的注意，但是即将起身的他，被一只手按住了臂膀，蒋远致惊怒回头，却看见本不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长辈。

“不要忧虑，已经有人去接应了。”靖国公看着眼前这位被自己送进宫中充当棋子的晚辈，眼神里有着冷冽而沉静的光，像尘封许久后再出鞘的名剑，“沈王爷他们也已经开拔，你只管在宫中稳定人心，不要让我们，功败垂成。”

稳定谁的心？这个问题只是刚刚在蒋远致的脑海里转过一圈，就迅速地得出了答案，他回过头，正好看见将视线投来的天子，君臣的目光短暂的交接而过，但是蒋远致确信，自己在其中看见了猜疑，他需要做的，是稳

定这位多疑的帝王，以及身为罪魁祸首的那位贵妃娘娘。

浮躁的心在瞬间被丢进名为冷静的液体内，那些急躁被抚平，蒋远致安安静静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刚才不过是年轻人醉酒后的一场闹剧，但是有敏锐的老狐狸从中嗅闻到不寻常的气息。

“令郎方才何事？”邱相含笑向靖国公举杯，他们才在先前因各自的夫人而对坐吃茶，虽然那场交谈的结果并不令人满意，不过对外，这足以成为借机探问消息的理由，“为他寻个太医来探问一二？如今入秋，寒气渐盛，若是染上风寒风邪入体，倒失了分寸。”

靖国公将方才露出马脚此刻引来旁人瞩目的蒋远致挡在身后：“不过是年轻人多吃了几杯黄汤，如今闹腾了些，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这么久未曾见我，起了点无伤大雅的小性子罢了。”

他如此解释一番，便将蒋远致方才的举动划入靖国公府的家事范畴，纵使宴席之上还有多双眼睛都在盯着蒋远致，却也不好插手，方才开口问询的邱相，此刻也只得暂且收敛起心思，但因此落在靖国公府这群人身上的视线，却未曾减少分毫。

犬戎王子的目光安静看着这些中原大臣之间的斡旋与暗流涌动，他的眼底浮现出近乎遇见猎物般的兴奋，柯贴伦见得自家王子这幅做派，也只得起身向天子告一声有事失陪：显然，自己的王已经迫不及

待的要回到驿馆内去查收那位帝姬。

天子看着犬戎使团，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做主人的还未曾说宴席可以三场，但是犬戎来的人却全然未曾顾及客随主便的礼节，当下离开，宴席势必受到影响，但是扪心自问，自己没有阻止犬戎的勇气，只能含笑同意请求。

他的纠结被柯贴伦以及犬戎王子看在眼里，这些年中原与边塞的来往虽然近乎断绝，但来自中原的文字与书籍却在周边部落中反复流传，他们也很清楚自己的做派对于这位中原皇帝是何等的不尊重，但他们不在乎。

纵使战胜，却仍旧懦弱如羔羊的国家，不值得尊重，他们只会尊重勇士，亦或者在沙场上有不世之功的英雄，如同中原皇帝这般懦弱的男人，不足以成为他们尊重的对象，就好像狼群不会对雌痒俯首称臣一样。

犬戎王子与柯贴伦在离开宫城之后，便径直策马在街道上奔驰：原本这是违背律法的事情，但是负责巡逻守卫的金吾卫对着犬戎来的这对君臣，却全然不敢插手，因为上峰有命令，让他们尽可能供着这些犬戎来客，纵使其中有些金吾卫血性尚存，却也无可奈何。

哪怕他们想要冲出去，却也有更多的同袍拦住他们，他们并不是害怕犬戎，而是不得不在权势之下低头，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他们能做的，只有提前将百姓疏散，让街道变得空空荡荡，不再

容易造成伤亡。

而跟在犬戎众人背后行进的，正是靖国公府安插跟随的侍卫，他们犹如附骨之疽，追连在犬戎众人背后，仰仗金吾卫不得不袖手旁观的好处，他们一路跟随而来，却并未受到任何阻拦，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就是犬戎众人的侍从。

“符三姑娘，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你渴求的事情，母妃与本宫都会帮你做到，你只管离开就是，至于后续的事情，就不劳烦符三姑娘费心了。”寿康帝姬眼睁睁看着裴霈被送入驿站之后，含笑转身看向符三姑娘。

她对这个知情识趣的小女子很喜欢，原本还打算灭口，但是看在对方还算听话的份上，她难得的打算遵守规则，将这个小女子渴求的事情交付，至于后续，对方能不能在自己母妃的追索下活下来，那就不是今日的她愿意担心的事情了。

符三姑娘温驯的俯下身向寿康帝姬行礼并道谢之后，便转身没入阴影里，而在她离开之后，被康贵妃派来伏侍寿康帝姬有备无患的武婢便随之跟着符三姑娘的身影离开，但片刻之后，那武婢阴沉着脸走回来：“帝姬，人已经跟丢了，不知去了哪里。”

“不碍事，咱们回宫吧，横竖只是一个蝼蚁而已。”寿康帝姬不大在意的挥挥手，临走前看了一眼已经抵达驿站门口的犬戎众人，她希望裴霈能有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毕竟嫁进淮南王府，也只是

一个妾侍，并不能名正言顺的大婚成亲，如今能够代替自己嫁给犬戎王子，还是要多谢自己才是。

寿康帝姬怀着这种恶趣味的念头从驿站门口离开，而犬戎使团也在她离开的同时抵达驿站，跟随在他们身后的靖国公府众人，也趁着停顿间隙，各自寻觅途径潜入驿站当中。

与此同时，沈照等人在都城外缓缓行进，裴圭玉看着天空中升起的紫色烟火，扭头看向沈照：“都城内的防守已经松懈下来，这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只要突入城中，就能够将人救出来。”

他的意思是裴家众人，其中并不包括裴霈，但沈照缓缓点头，脑海中想的却是还来得及救下裴霈，但是明面上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刀鞘微微颤动，一把雪白刀身流水般被抽出，在月色下反照着冷厉的光，寂静无声，但当刀光闪烁明亮，所有人都顿住脚步，紧接着，行军的速度就骤然提升起来。

当这些大军抵达城门的时候，宫城内仍旧在载歌载舞，天子似乎喝得有点多，便全然未曾注意到，在宴席之内，死死盯着太子，眸色怨恨的三个皇子，他们的渴求在天子的压制下已经酝酿太久，仇恨与怨恨都在酝酿，迟早会像升空的烟花一般，爆发出最为明亮的光。

“陛下！不好了！叛贼沈照，带人劫牢狱！”正在一片歌舞升平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回话，将天子醉醺醺的神态，都尽

数祛除干净，这位天子猛地坐起，死死地盯着姿态狼狈，跪在地上的臣工。

“十二卫还有大理寺京兆尹的人呢？”话刚出口，这位天子仿佛就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回头看向本该端坐在宴席中的杜大人以及陈绌悻，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人已经无影无踪，就连靖国公府与蒋远致，也看不见踪影。

“去！擒拿杜家与陈家众人，诛九族，靖国公府处以凌迟极刑！”天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大理寺与部分镇守京都的守备军，都被亲近裴家的那三家架空，此刻若是当真发生械斗，恐怕他这个天子的位置就要换一个人。

但这全然是天子自己的臆测，沈照手中兵卒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与装备精良的守备军比起来，委实是大巫见小巫，等到裴家众人被救出来之后，已经折损不少人：愿意对天子忠心耿耿的人，并不在少数。

“现在去接霈娘。”沈照骑在马上，看着面色难看虚弱的裴家众人，他已经向裴家的诸位长辈问好，如今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趁着那位天子还未曾回过神来的时候，去救出裴霈。

“不可，霈姐儿如今想必还在宫中，此时贸然进宫，委实不妥。”裴圭玉在此刻对待沈照，已然拿出了作为臣子伏侍君王的态度，但沈照浑然不觉，他有意去救人，当时没能在裴家出事的时候救下裴霈，对于沈照来说，是难以忘

怀一件事，那种得知裴家出事后他却难以提供帮助的痛苦，至今还在煎熬他。

裴圭玉未曾说话，只是拦在沈照面前不肯让步，靖国公与蒋远致也拦在沈照面前：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成事的王者，而并非会被儿女情长牵绊的软肋。

眼前这位还年轻的王爷，到底值不值得追随，一切的答案，就在今夜揭晓，而这种情况，沈照并非毫无察觉，但他微微侧过脑袋：“我们……就过去看看，若是实在救不出霈霈，我自然会静待时机，但若是可以，还请诸位助我，她也只是一位小娘子而已。”

“你们不必进宫，裴霈如今人在驿站。”正在双方对峙之时，符三姑娘惨白着脸色从火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走出来，她扫了一眼表情愤怒的蒋远致，“要是不把她弄出宫，你们还怎么救人？真等着冲入宫城吗？”

“这位是……？”沈照看向符三姑娘，又转过脸去看蒋远致，目光中的疑问意味毫不遮掩，他分明在因可能真实的消息而喜悦，这份喜悦从视线里传递给蒋远致，让原本在靖国公示意下打算说谎的蒋远致，一时之间不得不改变主意。

他将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出，但到末尾之时，忍不住劝说道：“谁知道这位符三姑娘究竟说的是真是假，说到底，裴娘子确实是因为她才会被送到驿站，且如今我们过去，裴娘子的贞洁还在不在，也未可知。

”

这句话刚说出口，就惹得符三姑娘冷笑出声：“倘若你们真的那么在乎小娘子裙摆下无关紧要的那点东西，倒不如就此离去，裴娘子早就并非世人眼中贞洁尚存的女子，但她失了所谓的贞洁，难不成就不是好姑娘了吗？若非要为裴家人斡旋，她大可以你们口中的清白之身活下去，又何必到了今日，还要被人议论所谓贞洁！”

此话一出，方才说话几乎未曾过脑子的蒋远致脸颊一红，后悔的不行，但说出口的话往往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莫过于此，他只能看着立在火光之下，通身素白的小娘子凌然如松上霜雪。

“好了，既然裴小娘子已然出宫，我们就去看看。”靖国公恰到好处的开口，将自己家中这个笨蛋后生方才口舌造成的尴尬化解开来，与此同时，他又看了一眼沈照。

原本还以为那位裴小娘子在这位沈王爷的心中分量不重，还能够将晴娘塞进其中，但如今看来，莫说是自家的晴娘，恐怕就是月宫嫦娥下凡，也不能让这位沈王爷移情别恋，原先想好筹谋好的手段，如今看倒是要稍稍更改一下，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行人向驿站出发，符三姑娘也得了一匹马混迹在众人之中，蒋远致小心翼翼的、尽可能不留痕迹的向符三姑娘周围靠近，谁知还没能贴得很紧，那位霜雪般的小娘子就丢了个冷飕飕的眼神过来，浑身

上下都透着不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