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氏和血缘是最好的利益捆绑保证,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即便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会为了那一层关系统一方向,巩固盟友。
这就是为什么桑城杨要和顾婷结婚的原因,顾婷要在昌京站稳脚跟,桑家眼红南边的生意。
但这还不太够,桑城杨布局了十年的一个机会被城北晏家抢走了,晏家虽有意合作却并非完全信任,桑家奶奶找回桑未眠来,为的就是这个事。
外人都说,桑家父女俩轮番上阵,桑家今年打算开疆扩土地提一提在昌京的地位了。
桑未眠从前接触的那个世界里,普通人的婚姻更多像是搭伙过日子。春姐为了有个屋檐躲雨把她从孤儿院接回来,又因为达成婚姻所需要的几两碎银而折算她在她那场婚姻里的价值。现在这个圈子,法律用更上得了台面的样子捆绑所有人的利益,他们管它叫做婚姻。
至于个人情感因素,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毕竟喜欢和爱都不长久,但财富到手是可以计量的。
桑未眠在前些年没少在乌烟瘴气的酒局里看到过公子哥们今夜买醉美人在怀,明日遵循家里嘱咐穿上西装出席婚礼的的。
桑城杨有意让桑未眠接触的晏家那位,桑城杨说他是国外名校金融硕士毕业的,晏家长子,一表人才,人又儒雅谦和,是个人品尚佳的有为青年,作为未来女婿考量,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桑未眠没了解过也不关心,她只想等这边的事安定了跑一趟瑞城采买些设计图纸上要的珠宝原石,有客人等着要。
家宴那日,屋里屋外来了几圈的人,屋里暖气打得足。
桑未眠换了一条单边水墨色半身裙,叠穿蓝绿色渐变毛衣罩衫,腰间系一条牛皮手工窄边腰带,配了一顶水洗蓝色的四方皮绒帽。
耳饰和毛衣项链都是鎏金色的,样式小众,审美高级。
她这一身打扮倒是让来往的宾客第一眼就问她是不是做艺术的。
她换上这两年自己做作坊生意养起来的那点商场上的迎合,抿唇微笑,说自己就是个折腾珠宝的,画画图,接接设计。
桑城杨这会也会过来,跟宾客寒暄,像是真的介绍女儿一般地说,眠眠从前是美院毕业的。
美院的啊。
宾客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而后竖起大拇指,真心或者是假意地说,一看通身的气派就是充满了艺术家的气息。
桑未眠递上自己的名片,说自己不过只是个没名气赚点小钱的设计师。
宾客双手接过,和桑城杨开着玩笑:“老桑啊,你要反省自己,你看你家眠眠一个人在没有你的地方,也成长得这么优秀。”
桑城杨笑着回说他惭愧,一来一回地寒暄着往内场走。
站在原地的桑未眠收拾了一下自己笑的有些发僵的表情。
她想起从前,大大小小的交流鉴赏会里,她拿着自己的设计图东奔西走,一天下来手里的名片没发出多少,别说赞美,就连一眼正眼都鲜少有。
如今却成了话题中心,成了人们主动来了解和搭讪的存在。
桑家奶奶说的也没错,她不会为自己选的这条路后悔的。
既然她姓桑,她能得到那些,她就该好好利用。
——
宴会落座,中式屏风后面的那一桌留给主人家和上宾。
桑未眠见到了传说中那位顾女士。
桑城杨让桑未眠叫她一声顾姨。
黑色修身毛衣裙衬得这位顾姨身材不输二三十岁的姑娘,保养得当的黑色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白皙的脖间很有腔调地配了一条蓝色丝巾,举手投足间均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许是因为还打理着不少的生意,性子好像有些急,不是那种宜室宜家温温婉婉样子。
这位顾姨的眉眼有些熟悉。
她就落座在桑未眠的左手边。
桑未眠等她落座下来之后,眼神就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她甚至都有些觉得原先风华正茂一表人才的桑城杨甚至都配不上这位几乎没什么岁月痕迹的美人。
婚姻对于这样的美人来说,的确只是单纯地变成了一种手段吧?
桑未眠一叫顾姨,顾婷就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大红包死命地在桌子底下塞给桑未眠。
桑未眠推辞几番,但顾婷从来都说一不二,只管让她拿着。
“拿着吧,你顾姨第一次见你,难免热情。”桑城杨在那儿劝着。
桑未眠只好收下。
桑城杨看了看还空着的位置,于是在那儿问着顾婷:“阿婷,三哥儿来吗?”
顾婷挂在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顾南译还空着的位置上微微敛了敛,而后又重新笑着说道:“来的来的,我给他打个电话,不知道到哪儿了。”
她拨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顾婷女士显然是个急性子,这会脸色沉下来:
“人都到了,就缺他一个,去哪儿了。”
“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要忙,没事。”桑城杨出声打着圆场。
“什么时候都能不出席,今儿的场合他敢不来他试试。”顾婷女士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埋怨儿子起来也不含糊,“这么多长辈都等着他一个呢……”
她依旧拿着电话,不依不饶地要拨。
顾婷这头正打着电话呢,桑未眠却异常清晰地听到耳边传来木质椅子和光洁大理石地板摩擦的声音,而后被厾灭了通话键的手机大剌剌地出现在桌边的视线里,直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桑未眠颤了颤眼睫毛。这声音熟悉,像春日暖阳里挠人的狗尾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