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穗散了根烟给罗敷,后被轻轻地、又推了回来。
罗敷只说了两个字。
两个,季庭柯曾经也说过的字。
她说:“戒了。”
张穗眯着眼睛看向她。
她吐出一口烟圈,又过回肺里,审视着罗敷。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戒了烟。”
罗敷直直地看向对方。她说:“上周。”
上周。
张穗咬了这两个字在嘴里含着,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什么?为了——一个死人?”
她的话,尾音刚落地。
罗敷忽然动了。几乎是瞬间地,随手操起了一旁专用来剖鳊鱼肚子的尖刀、寒光抵上了女人的咽喉。
她说:“我有话要问你。”
不是罗敷的错觉。
她发现,张穗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和汪工一样,褪去了那层浮夸的壳子,整个人都往下沉。
张穗没有躲,反而走得更近了一步。她咽了口口水,罗敷为了避开、不割伤她,往后让了一寸刀。
而后,女人冷不丁地夺回了那把刀——
罗敷一愣,她似乎联想到什么、没有继续拗着力气犟。
张穗绷直脚尖,把刀踢到了角落里。
“哐啷”一声。
张穗面上还是淡淡地,没有恼:
“你问。”
“这种威胁,没有必要。”
罗敷看向了那支被丢掉,还糊着鞋底印子的刀柄,它委委屈屈地蜷在角落里。
她忽然转过头,直直地盯着张穗:
“你好像知道,我早晚有一天会来找你。”
张穗说:“猜过。”
她抬眼,似笑非笑地:“你到底,想问什么?”
一个身上是土腥味,一个身上是鱼腥味,混合、碰撞,拧作一股。
罗敷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地底爬出来一样。
她问:“我一直都不清楚——你多大了?”
张穗挑了一下眉,她往后、靠在渗出裂缝的墙壁上:
“我阿,三十七岁。”
“女人四十,人生如朝露。三十四十,如狼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
她摊开手:“怎么,像不像?”
罗敷说:“像。”
她连表情都有些变了、目光有些混乱,最终停顿在张穗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里,镶着一枚廉价的、银质的戒指。
小石头低调地转朝下、朝掌心内。
但凡一不注意,就会彻底忽略。
罗敷又问她:“结过婚吗?”
张穗的目光跟着罗敷走。她也转过了那枚戒指,拧过来、用衣服下摆擦了擦那颗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