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从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在心底回想最近几天是否有接触过会感染上疠疾的地方,不过片刻他就放弃回忆了,不由得苦笑,他每日出入的都是最危险的地方,犹如在刀尖行走,岂有次次侥幸的道理?
能撑到今天已经是他的运气了。
“扶桐,你每天都在我身边,怎么料理疠疾你心底也有数了,和李将军商量着处理吧。”容从锦俯身咳嗽了片刻,抬道,“多听医官的意见…”
沉默片刻,容从锦忽然笑道,“幸好他不在这里。”
顾昭几天前就让他哄走了,这几日都在更安全的一片区域,附近百姓已经开始恢复生活了。
王爷想跟他共进退,但顾昭只要有这个心,他就极满足了。
“公子,您还顾得上这些!”扶桐眼角渗出一滴眼泪,扶着他躺下道。
容从锦只是按着锦被低声笑着,烧、咳嗽、背痛再加上现在的视力损伤,他甚至学了些医术,自己就能给自己问诊开方,岂不是好笑?
“太子前线战事已平,正在将突厥人驱逐出羁縻州,你回去单独住七日,若是无事等疠疾平息了,就带顾昭回望京。”
“告诉太子…”容从锦停顿一瞬,倚着团枕轻笑,“不必了。”
太子必会倾尽全力护着顾昭,他们在这一点上从来都是有默契的,不必多言,其他事…他这柄刀也到了舍弃的时候了。
扶桐摧心剖肝似的难过,她跟了公子多年,也能暗自腹诽过公子哪里都好,只是太冷情了些,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却不曾想到会有一日他们公子也会对一个人动心,从此将他的感受、生活凌驾在自己之上,为他谋算。
可是这条路太难走了,扶桐行礼低声道:“奴婢去找医官。”
容从锦听到脚步声远去,手指在枕侧下意识的摸索了一阵,被衾冰寒唯有孤枕,他刚要收回手臂,忽然手指在床榻内侧触碰到一个圆弧形的东西,容从锦拿起来对着光看了良久,又用指尖摩挲半晌,才辩认出来是一枚平安扣。
他不用饰品,顾昭倒是有一枚,是翡翠做的在阳光下宛若一泓碧色深潭,那是顾昭幼时有一次生病了,高烧不退,众太医都道他挺不过去了,是皇后亲自上皇家寺院里求来的。
顾昭戴上这枚翡翠平安扣后高烧竟逐渐退了,保住了一条性命,皇后也不许他摘下这枚平安扣,顾昭就听话的一直带着。
容从锦将平安扣的软绳在掌心缠了两圈,缓缓收紧手指,心底酸涩又眷恋,不知道顾昭是什么时候将平安扣偷偷解下藏在床榻上的。
这幸福太过短暂,就像是春暖里的一片雪花,片刻就消融了,却在他心底留下了温暖甜蜜的印记。
医官来给王妃开了药方。
“念。”容从锦吩咐道。
“川穹、黄芪…”药童念了药方,容从锦摩挲着手心的翡翠,和他想得差不多。
“王妃注意休息,不用担心。”医官隔着幔帐,轻抚胡须安抚道。
这向来是他对旁人说的…容从锦温声道,“你照常行医,不会有人难为你的。”
医官也知道王妃粗通医理,不敢隐瞒低声道:“王妃明鉴,行医只有五分,另外五分要看天命,王妃命格贵重,自有上苍庇佑。”
“嗯。”容从锦沙哑着声音应了一声,他自知这疠疾来势凶猛,也不让身边人伺候,除了每日有人送汤药和饮食进来,他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休息。
尽量养足精神和疠疾对抗,几日后,高烧不退。
容从锦觉得露出锦被的肌肤干涩滚烫,像是沙漠里干涸的沙砾,烈日灼灼连微风拂过时都能带来敏感的刺痛,头更是钝痛着一丝力气都抬不起来。
“水…”容从锦低声唤道。
身边却没有回应,他只能攒足了力气,探臂去碰床榻边小几上放着的茶盏,单手支撑着,手上却没有力气手臂一软整个身子猛地向下滚去。
屏风旁恰有一个人影走进房间,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扶住他,“从锦!”
第6o章无言谁会凭阑意
须臾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清新草木映衬着阳光的气息温柔笼罩着他,好像又回到了荷香飘散的莲池旁,和煦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容从锦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