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熟络地坐到了妇人旁边,“我说了,我是璟未来的救命恩人。你表面上承认了涂山篌的嫡子身份,却对他并不亲近,更是经常言语羞辱甚至辱骂他,不论他做的如何好,却从未得到过你的认可。”
小夭玩味地盯着妇人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
“不过很奇怪,你虽恨他,却不杀他也不故意废养他,反倒是悉心培养成才。要我说做人不能太过矛盾,应该心狠手辣一些。
要么对敌人心狠,直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要么对自己心狠,摒除余恨,真心以待之。
可你却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既要留下他,又要折磨他,你可知这么做留下了多大的隐患?”
妇人双目呆滞,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没想过让他死吗?若不是老夫人保他,也许我一开始恨急时真就……
可是他死了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只不过是个一无所知的孩子罢了。
至于摒除余恨,真心待之?哈哈哈!说得轻巧,可我怎能不恨?他扔下我们母子跟那个贱婢一起去了,让我给他们养孩子?让我待他如己出?天下有几个女子能做到?”到最后妇人的语气已经从哀怨转为怒吼。
不过眼前的妇人终究不是一般人,只片刻后就调整好了情绪,又坐了下来。
她目光警惕地看向小夭,“你即使知道这些辛秘,也不能证明你就是从几百年后过来的人!你演这么一出究竟有何目的?”
小夭笑着说:“两个目的,第一,我希望你能从此善待涂山篌,即使不能视如己出,也不要再羞辱冷待他,切记不要让他心中怀有怨气。
第二,如果你做不到我刚才所说,那就趁现在他还小杀了他,以绝后患。我想以你的地位和心计手段,要一个孩子的命应该不难,若是有难处,我可以帮你,大不了我替你动了手,以后躲的远远的。”
妇人冷笑出声:“呵呵!我真不知道你是爱这孩子还是恨这孩子,又是要我真心待他,又是想要动手杀他,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跟我装神弄鬼,休怪我不客气了!”
小夭看着妇人目带威胁的样子并不害怕,悠悠开口:“璟的样貌和风采这般出众,我想璟的父亲应该也不差吧!而你——定是心悦于他,不只是豪无感情的家族联姻,也许当他自尽时你也曾想过随他去了?”
妇人轻轻咬着牙置若罔闻。
“可是璟的年纪尚幼,你不忍留下孤儿无人照拂,只能咬牙做那活下来的人,可怜你年纪尚轻,却鬓生白,守着爱人的私生子,既不忍杀,又不甘愿那孩子好,活得如此纠结痛苦……
要我说,不如就放下吧!璟跟哥哥那般要好,若他知道了娘亲杀死了哥哥,你要如何解释?把刚才那些话说与他听吗?”
妇人掌中蓄力,微微一笑,“我为何非要杀他?杀了你不就行了?”
“且慢且慢!”小夭慌忙出声,“嘿嘿,先别动手,且再听我几句!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一直劝你好好待他或者干脆杀了他嘛!直接告诉你吧,涂山篌长大后要杀璟,所以你只能要么让他好好长大,要么别让他长大。”
“他敢!”妇人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他一直到你死也得不到你的认可,故日渐堕落,老夫人不忍见他如此萎靡下去,将你非他生母的真相告诉他了,他将对你的恨转移到璟的身上,将他囚禁三年,封住灵力,用龙骨链子捆缚住其四肢,日日施以酷刑。
我见到璟时,他满身污垢,头蓬乱,面部肿胀到难以辨认,一个人默默地趴在路边等死。
我将他拣回,现他全身布满伤疤,鞭伤烫伤刀伤刺伤,指甲被连根拔起,脚掌被钉穿,腿也被敲断,即使后来我医治好他,走路依然跛脚。
他从此性格大变,自卑少言,嗓子被毁,抚琴也大不如前,辛苦修炼的音袭之术再也无法施展,等于灵力修为被废了一半……”
妇人一掌将旁边的桌子拍碎,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问:“你所言可是真的?”
“我听闻曾经的青丘公子白玉无瑕,清风霁月,风雅有趣,善于经营,名满大荒,无人能出其右。
可我从未见过,我也想有机会能亲眼看一看意气风的他。
我所言不论是真是假,它都已在你心里生了一颗疑虑的种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想你也绝不允许它生,不是吗?”
妇人眉头紧锁盯着小夭的脸,陷入沉思。
小夭看着她面色越来越阴鹜,说道:“原本我跟涂山篌也没什么交情,本想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免得冒着风险来这里跟你浪费口舌!可是当我想要动手时璟出现了!
他让我忆起长大后的璟,即使遭受了那样非人的虐待,也从未找过他哥哥报仇!我能理解他,因为我也有愿意拿命护着的哥哥,即使他曾深深伤害过我,我也终是不忍要他性命……
我从未后悔有个哥哥,我想璟也是一样的,他跟哥哥兄友弟恭四百年,感情深厚,那些曾经真心的疼惜爱护和那些朝夕相处的陪伴都做不得假。
所以我没有动手杀他,璟已经没有了父亲,有一个一心栽培、守护他的母亲和一个真心疼爱他、陪伴他的哥哥,我想,也是不错的。”
妇人没有开口,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眼神飘向一旁紧闭的窗户呆,不知她忆起了谁。
良久后,小夭试着开口:“你并不溺爱璟,为了培养他成才,令其年少时就跟着商队游历大荒,还为他……”
“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相信了。谢谢你,谢谢你救过我的儿子。”妇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回头看向小夭,眼神中充满了疲惫。
小夭笑,“不必言谢,若你心中已有答案,我便告辞了。”
妇人也挤出一丝微笑,“姑娘可有需要的东西?这涂山府旁的不拔尖,宝物却是数不胜数。”
小夭起身行了一礼,“璟早已还了我的恩,夫人不必客气,告辞。”
夫人也对小夭行了一礼,“姑娘大恩不言谢,若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小夭走了两步,顿了一下,犹豫着开口:“不知夫人打算如何处理?”
“杀!”
这时从屋顶的狐狸壁画里跑下来一只白色小狐,小小的一只呆萌可爱,冲过来紧紧地抱住妇人的大腿。
小夭瞧着这小狐狸眼熟的很,观察了一下,惊讶地说:“这是璟的神识?”
妇人蹲下扶了扶狐狸的头,无奈地说:“是,这孩子怕是已经知道了。也好,免得我动手后对他心中有愧。”
“我想谈话时夫人应该已经设了禁制,璟这么小,灵力如此高深?破的了夫人的禁制?”
妇人苦笑,“他应该是猜到我们会在此处谈话,让小狐提前在这等着了,隐在了壁画中,是我一时乱了心神,大意了。”
此时匆匆忙忙地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门被打开,璟冲进来跪在妇人脚边,小小的人儿,一脑门的汗,紧皱着眉头,双眼通红,眼神却明亮坚定,声音稚嫩却不容置疑:
“娘亲,不要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