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長公主喜歡回憶兒時,他也可以入她房中,二人闔門坐上三五個日夜。
聽她自襁褓無知敘到少女懷春,再由他將二十多年來身在河東的往事也講述一番。
這才叫夫婦剪燭敘情。
裴時行堅信,男人的直覺是精準的,自他同沈夷白對視的第一眼便知此人絕非善類。
別以為他不知曉沈氏子對著一個已婚婦懷了怎樣不可為人所知的心思。
可殿下雖天姿明穎,卻終究是年幼純善,大約當真不知這青皮郎君皮下是一副狼子野心。
裴時行終於忍不住再拜求見,這回倒是極為順利地見到長公主玉面。
駙馬被侍人延引至主殿時,長公主正垂目安坐於庭中。
是時風過華蓋,濤聲颯颯。
她面前的花岩素雕石桌上有兩盞殘茶未撤,晶瑩茶菓亦未被人動過,那青皮郎當是方走。
當真可惜,人都走了,這茶竟還未涼。
「駙馬今日求見所為何事?」她目中明澈,隱含笑意。
看上去神怡心曠。
裴時行忽然意識到,自己今日得以入詔,或許還是託了沈夷白同貴主相談甚歡的福。
「臣那日所言,冒犯殿下,是臣之過。」
「嗯。」
「臣並無鄙薄殿下之意。」
「哦。」
受長公主冷落的日子裡,裴時行多少想通了些。
好繁華好逸豫乃人之本性,就好似狸奴天性好動,一受逗引便要撒歡打滾兒。
可元承晚畢竟小他四歲有餘,心性尚且天真樸拙。他既比她年長,又為人夫君,自然要從旁指引。
免使殿下因喜好而沉溺縱情。
亦好似狸奴雖喜食薄荷,卻食之即醉,須得有人在身旁把住一個度。
正所謂賞而不貪才是正道。
他幼時便有過一隻頭圓耳尖的純橘色狸奴,時人謂此種純色曰「四時好」。
它也生有一雙琉璃般的圓眼。
故而許多時候,裴時行隱隱覺得元承晚便似一隻嬌矜又漂亮的狸貓。
天真嬌憨,精靈善變,時而吃軟不吃硬,時而軟硬皆不吃。
總之絕不吃硬。
因此,萬不可以冷硬直白的霹靂手段逼迫甚至激怒她。
裴時行繼續道:「臣近日窘於勞形案牘,未能常伴殿下身側,亦是臣之過;小兒有好長一段時日未聽過阿耶的聲音了。」
自他前次在長公主面前掰扯出一番父子胎教的歪理過後,元承晚便時常寬容地召見他,聽上京狀元郎每日端坐面前誦經讀史。
正所謂冶養腹中小兒心性。
不過僅在她翻臉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