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裴開了燈,夏致依舊毫無所覺。
對方嗚咽的哭聲又輕又細,小小一團縮在那兒,整個腦袋埋在膝蓋裡頭,只露出白皙又脆弱的後頸,周時裴的心被攪的很亂,他看著夏致,輕輕走了過去。
一直到在夏致身邊坐下。
夏致應該感覺到了身旁有人,他的聲音停住,睜開了眼,刺眼的光硬生生的把他從黑暗中拽了出來,他迷茫的抬起了頭,迎上的是一雙盛了幾分暖意的眸子。
周時裴從懷中拿出一塊乾淨的手帕,輕輕遞給夏致,「把眼淚擦擦。」
寂靜的夜中,兩人對視著,夏致從周時裴的手中把手帕接過來,手帕帶著周時裴身上的淡淡清香,夏致握在手中時,卻久久沒有動作。
見狀,周時裴握住了他的手,夏致看向周時裴,周時裴帶著他的手,把臉上的淚痕擦乾。
夏致怔怔的,忘了動作,一直到周時裴鬆開他的手:「好了。」
夏致這才回過神,手上仿佛還留有餘溫,他指尖動了動,最後悄悄把手放了下去。
「現在和我說說為什麼哭?是做噩夢了嗎?」周時裴問。
夏致點點頭,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瞼,安靜的有些乖巧。
「要人陪嗎?」周時裴的聲音在夜裡很溫柔,只可惜夏致聽不到。
他沒有回應,周時裴也不強求,這小孩看起來不太對的樣子,雖然周時裴並不想把精力放在這種事上,可他把人帶回來了,就總得要負責,尋思著要不要給夏致找個心理醫生看看。
「不需要的話,我就回房間去了,有什麼事直接找我就行。」周時裴說完,從床上起身。
他才剛走一步,就被夏致從身後拽住了手,周時裴停下動作,看著夏致,夏致說不出話,只緊緊抓著周時裴的手。
周時裴見狀輕嘆了一聲,重坐下來,他不知道帶夏致回來是對是錯,原本想著不過多養一個人而已,可夏致現在這個樣子,自己要真是不管不問,也說不過去。
夏致是個人,不是只寵物,也不是只養在家裡給口飯吃就好。
這是此刻的周時裴才有的清晰的認知。
「我坐這兒,你睡吧。」周時裴道。
夏致沒再表示什麼,聽話的躺了下去,手卻一直沒有鬆開周時裴,他不知道自己拽著對方幹什麼,只是不想鬆手。
每當晚上要入眠時他便開始恐懼,夢魘困住了他,睡不到一兩小時就會被驚醒,之後久久再難入睡。
可這兩個月,只有周時裴伸出手問過他,需不需要人陪,仿佛回到父母還在時一樣,他也還有人愛著。
房間安靜下來,夏致睜眼看著周時裴,後知後覺的注意到對方身上還穿著白色襯衣。
帶著淡淡的菸酒氣息,像是剛從外面回來一樣。
印象中他應該是不喜歡這種味道的,小時候每次父母應酬或者出差回來,身上都會帶著這樣的味道,他有過一段不愛和他們親近的時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回來時,總會先洗個澡,然後再去房間裡找他。
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並不討厭這種味道,反而有些懷念。
那些遠去的回憶變得混沌,夏致輕輕閉上眼睛,濃密的睫毛偶爾顫抖,脆弱而美麗。
握住周時裴的手緩緩鬆開了些許,卻依舊沒有徹底放開。
周時裴見人睡著後,才準備離開,他起身,把自己的手抽出來,還來不及轉身,就再次被慌亂的抓住。
周時裴:「……」
他只好看向夏致,果然,此刻的夏致已經睜開眼,眼底哪有半點的睡意。
「放心,我不走,只是去洗個澡。」周時裴安撫著夏致。
夏致半信半疑的看著對方,但最後還是緩緩的鬆開了手,重垂下眸子,一直到周時裴離開。
他知道對方的話也許只是託詞,可還是忍不住去看向門口,他期待著周時裴真的能再回來,他甚至不懂這種情緒叫什麼。
也不明白此時此刻,他在渴求的是什麼,失去父母后,就好像幼鳥失去了它溫暖的巢穴一樣,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毫無安全感。
所以當周時裴洗完澡再回來時,夏致的眼神明顯亮了。
倒是周時裴的動作反而頓在了原地,他沒想到推開門,就迎上了對方的視線。
夏致坐在床頭,好像一直守著門口一樣。
周時裴原本並不打算再過來,可現在來看,他過來這一趟是對的,不然他甚至能懷疑,夏致會坐在床頭盯著門口等一晚上。
到這個點,周時裴也已經很疲累了,他沒精神也沒精力再繼續哄夏致,即使是這樣,也不得不承認,他對夏致,確實是少有的溫柔和耐心。
不管是出於對方年紀小,還是出於對方剛經歷過失去父母的痛苦。
周時裴關上門,在夏致的身側坐下來,哄人這件事他不擅長,索性道:「實在害怕的話,我陪你睡吧。」
夏致有些意外,他看著周時裴,隨後悄悄往後挪了一下身體,給周時裴讓出一半的位置。
周時裴放著主臥不睡,陪著夏致睡客臥,但他此刻也確實困了,關燈後,對著身側夏致輕聲道:「睡吧。」
黑暗中,夏致已經看不到對方的口型,他甚至不知道周時裴對他說了話,睡在身邊的人身上帶著淡淡的沐浴露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