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的大公?公?一走,德喜顶上掌事公?公?的活儿,这差事不好?办,不论去哪,都是两头得罪,德喜可不敢自作主?张,硬着头皮,躬身请示,“皇上,时候不早了,可是要摆驾承明宫?”
李怀修压了压眉心,沉沉的夜色映着他的脸,眸底一片阴翳,叫人?看?不分明。
“去顺湘苑。”
……
承明宫
主?子入宫后,盛宠不衰,那几个新人?的位份微不足道,还不够给主?子提鞋,即便皇上近日宠了新人?,有冷落主?子的迹象,今夜皇上要陪着主?子过生辰,可见皇上还是看?重主?子。承明宫伺候的宫人?丝毫不敢怠慢,内务府也是处处妥帖,就是连净室的热水都要不差分毫的温度,以免伤了主?子的身子。
杨嫔沐浴出来,坐到镜前上妆。云秀打?开妆奁,取出鎏金琳琅的玉石簪,为主?子挽了发?髻,簪到鬓边,“这只玉簪是皇上亲自画的图纸,命匠人?所?造,赐给主?子,奴婢听闻后宫里丽妃娘娘都不曾有过,皇上待主?子可真好?。”
那枚玉簪择选上好?的青和玉,鎏金镂刻的花纹一丝一缕,极为细致精雅,杨嫔从未在人?前戴过这支玉簪。
澄明的圆镜中映出女子素淡的脸,杨嫔天生单眼薄唇,为她平添旁人?没有的高傲清冷。她很是满意自己这副容貌,后宫多的是妩媚娇花,皇上大抵早都看?得腻了。
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圣驾过来,云秀瞄了眼主?子,不由得蹙起?了眉。这时候,传话?的小太监匆匆跑进来,“主?子,宓常在夜间腹痛,圣驾去顺湘苑了。”
月上中天,杨嫔斟茶的手腕不经意一晃,从未出过错的人?,竟将茶水洒到案面?上。
“宓常在?”杨嫔脑海中映出那女子娇娇媚媚的脸蛋,一颦一笑?,都堪比百花娇艳的风情。
小太监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事出突然,他也是打?探许久,才得知皇上是去了顺湘苑。至于宓常在是否有意与主?子争宠,他就不得而知了。
杨嫔眼光冷下来,凉凉一笑?,“宓常在倒是胆子大,本宫从未对她有过针对,她倒是在这时候给本宫找不痛快!”
云秀见主?子直接给宓常在定了罪,心里隐隐觉得蹊跷,劝道:“主?子,宓常在虽连寝两日,却在后宫一向谨慎,奴婢猜测此?事宓常在并?非有心。”
若是旁人?说了这番话?,定要背上背主?的嫌疑,云秀跟随杨嫔已久,一席话?让杨嫔冷静了些许。
但?今日是她生辰,宓常在给她找不痛快,她自然也不会让宓常在好?过。
杨嫔挑起?眼,吩咐道:“云秀,你去一趟顺湘苑,宓常在病了,本宫自然要去关照关照。”
这时候去,岂不是坐实了要去催促皇上。皇上心思深沉,怎会看?不出主?子的意思。云秀犹豫稍许,见主?子铁了心要她过去,多劝无果,云秀倒底是个奴才,她领了吩咐,福身退出内殿。
……
顺湘苑
宫灯晃了两晃,夜深人?静,独独顺湘苑乱成一团。廊下,月香提着灯,眼圈都哭红了,心急着问外面?守门太监的话?,“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小太监半刻钟被催了四次,知晓里面?主?子定是病得极重,也慌得不行,擦着一头凉汗,快哭出来,“姐姐别心急,太医定是在路上了。”
“在路上,在路上……这话?你都应付我几回了。不行,我亲自去一趟太医院。”月香提着宫灯就要往出走,没等?出顺湘苑多远,就见远远过来的圣驾,她心底大惊,不是说今夜承明宫侍寝,皇上怎么到顺湘苑来了?
月香来不及他想,忙跪身迎驾。
圣驾停到了跟前,李怀修拧眉扫了眼她提着的宫灯,“宓常在现在如何?”
月香不知皇上怎会知晓主?子病了,听了问话?,想起?主?子疼得脸色发?白,几要昏迷的模样,没忍住哭出了声,“奴婢也不知,主?子怎么会突然腹痛,奴婢出来的时候,主?子疼得快要晕过去了……”
李怀修脸色一变,倏然捏紧了扳指,吩咐銮舆停下,也不看?请身的宫人?,跨进顺湘苑的殿门,脚步有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慌乱。
德喜回过神,几乎是小跑着跟上皇上。
寝殿里,不时传出女子呜咽的哭声,李怀修进殿外间听到这哭声微顿,沉着脸抬臂一把?掀开了珠帘。
清脆的响动?惊扰到了寝殿里的人?,宫人?看?见了皇上,神色一惊,齐齐跪身福礼。
银钩勾着黛青的帷幔,床榻里的女子面?色苍白,纤弱的身形蜷缩成一团,似是也听见了动?静,挣扎着仰起?脸向外面?看?,见到进来的男人?,瞬间委屈得咬唇,呜咽一声,哭得更加厉害,尤为可怜。
李怀修脸色沉得厉害,坐到床榻边,把?里面?的女子捞到怀里,手掌碰到她的腰背,摸了一层的粘湿汗水,出了这么多汗,那肌肤却是发?着凉意,摸不出热度。
“皇上……嫔妾好?疼……”明裳疼得发?抖,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出来,不一会儿就染湿了男人?的龙袍的衣襟。
李怀修没想到她病得这么重,手掌握着那两只小手,却渡不过热度,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强压着发?冷的声线,安抚道:“朕命全福海去传赵太医了,再忍忍,太医就快过来了……”
跪地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外面?伺候的德喜听见皇上这般好?言好?语地安抚宓常在,又想到方才皇上急匆匆进殿的情形,震惊不已,皇上可从没对后宫哪个主?子这般好?过。
赵太医几乎是被拖着跑了一路,全福海那副发?福肥胖的身子亦是吃不消,到顺湘苑,几近要跑断了气。赵太医没等?歇着,就被拉进了内殿看?诊,德喜有眼色地上前奉茶,全福海一口灌到喉咙里,抹了把?嘴,“这太医院可真是够远的。”
德喜过去给全福海捏肩,全福海摆摆手,瞄了眼内殿,“里头怎么样了?”
德喜“哎呦”一声,只说了一句,“皇上一直在里面?没出来。”
全福海摸摸下巴,拍了拍德喜的后颈,“伺候好?了,福气还有后头呢!”
……
赵太医顶着上头的压力,诊了脉象,立刻写下一副方子交给宫人?去拿药煎好?,回身又取出白针,扎了明裳几个穴位。却是神奇,针施下没过半刻,明裳那股子疼就退了许多,只是浑身还提不起?劲儿,窝在男人?怀里没动?,呼吸绵绵,跟猫似的。
李怀修碰了碰她的脸,总算有点温度,不觉落了悬着的心。
“宓常在生的是何疾,怎会如此?严重?”
太医一头凉汗,根本不敢朝上面?瞧,顶着压力,斟酌道:“回皇上,宓主?子的脉象,是来了月事。”
李怀修手微顿,朝怀里的女子凉凉瞟了眼,明裳眼眶闪着泪水,委屈巴巴,“嫔妾以前从没疼得这么厉害过。”
赵太医接道:“宓主?子身子不弱,本不该如此?。所?以臣猜测,主?子是吃了与臣开的养生方子相冲的膳食,才致使腹痛难忍。”他顿了顿,多加一句,“倘若再晚上半刻,于宓主?子身子确实会有大碍。”
李怀修听得额头突突的疼,他捏了把?怀中女子的脸蛋,“你晚膳乱吃了什么?”
明裳立即摇了摇头,“嫔妾一直按照皇上的吩咐,从不碰赵太医方子上的禁忌!”
这种事自是要解释清楚,她并?非不知皇上今夜召寝了杨嫔,万一让皇上以为她借着自己的身子有意争宠,才真的是惹了男人?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