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施薇忍不住苦笑一下。
那天他让她离开前,她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也许明天他就能想清楚了、也许明天他们就能装作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相处、也许明天……
可是她始终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他像是筑起了一堵高墙,这堵高墙只阻挡了那些爱他和他爱的人。
却没有人忍心去责怪他。
纪施薇转头望向窗外。
那一场风雨如同此时的骤雨一样,来得太急、又太大
暴雨如注,狂风肆虐,吹倒了那座支撑了百年的老宅,也将古旧木梁重重地压在了前来进行扶贫考察的年轻企业家身上。
即使救援力量来得再快,保肢技术也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但也无法拯救几乎被梁柱损毁彻底的左腿。
左大腿截肢,终身残疾。
他的白天在那一刻变成了暗无天日的黑夜,却还是必须要感谢命运的馈赠让他得以在这场意外之中存活下来。
甚至连她那些本来都可以脱口而出的安慰,在看到他伤势的那一刻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没关系,放宽心,别担心。
吗?
是失去一条腿没关系,还是在这种痛苦的时候让人别担心?
这些词太轻,而现实却又太重,残忍的事实压在个人身上的时候,真的是别人几句轻飘飘的安慰就能解决的吗?
护士没有说太多,只是点点头叹了口气,转身刷卡,打算再次进入病房。
“那您路上——。”
话音未落,正在打开的门却突如其来被人阻挡。
门已经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冰凉的手把上又再一次覆盖上了另外一个人的体温。
“请等一下。”
护士受了一惊,看向纪施薇。
这一位以演富家千金傻白甜出名的女演员,此时的眼中却是她从未在荧幕上见过的坚决,连让她朋友一贯吐槽的娇弱的声音之中都增添上了几分坚决地凛冽。
“请等一下。”
她和里面的那位病人,在这一刻给人的感觉似乎重合了起来。
“麻烦您能让里面的人都先出来一下吗。”
纪施薇往门缝之中瞥了一瞥,看到坐在窗边的背影,心下忍不住安定了许多。
“这。”
护士有些犹豫不决的,她似乎想关上病房的门,却被发现门把手已经被纪施薇牢牢地握住。
“我不进去。”
纪施薇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她没有看护士,而是透过门缝看里面正靠在窗边的人
轮椅上的背影微微动了一下,纪施薇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我不进去,能不能麻烦您让里面的人都出来一下吗?”
房间之中静默了一会,直到那个消瘦的背影抬手挥了挥,护士才松开了手,而房间内的医护和保镖也陆陆续续地从纪施薇身边离开。
这扇紧闭的门在一个月后第一次完全在纪施薇面前打开。
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是一个临时的会客厅,沙发、茶几乃至电脑桌都一概不缺,里间和外间被白色的纱帘所遮挡,纱帘旁则是一张护理床,床边的吊瓶架上还有未挂完的药水,床头柜上是瓶瓶罐罐的药。
他方才应该是在做康复训练,轮椅上还能看到白色的支撑板,而他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像是不愿回头,也像是不敢回头。
一个月的时光隔在两人中间,在这一瞬间,无形的疏离感隔在了房间的这头与那头。
他们中间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陌生过。
“看到了,现在安心了吗。”
率先打破这一场僵局的是他。
“看到了,所以更不安心了。”
真的见到了人,纪施薇却不再那么紧张,她斜靠在门框上,也确实如她所承诺的那样,一步都未曾真正踏入房间之中。
“你瘦了。”
他是瘦了,以前定制的黑色西装在他身上只能衬得他宽肩窄腰,现在就连病号服穿在身上都显得空旷,甚至连以往清润温和的声音显得沙哑无比。
那道温润的声音曾经是她在每一个难以坚守的日夜咬牙坚持下去的动力,也是在这一个月反复重温的回忆。
他没有说话,纪施薇也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把你的手机带来了,你想要看看吗。”
纪施薇从挎包之中拿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密封袋之上还有墨水书写的标志,密封袋的里面是一个屏幕破碎的手机,在荧幕的碎片之上还能看到点点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