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怪我。”顾怀予放松了身子,靠到轮椅的椅背上,像是化主动为被动,低垂着眸看着眼前的女子。
他轻笑着,胸腔当中发出微微的震动,道:
“怪我自制力太差。”
“这还差不多。”
纪施薇满意地放下环抱着顾怀予脖颈的手,坐直了身子探身向前,抬眸看着顾怀予。
“这次就先原谅你了。”纪施薇说。
她含笑的眼眸中清波流转,如同江南的春水,盈盈将人环绕在其中。
顾怀予依旧怀抱着她,只是放在她腰间的手却在不自觉地摩挲:“那我还要感谢纪女士的宽宏大度。”
他的食指处仍留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指尖温热,一下一下地抚摸引得纪施薇下意识地瑟缩一下。
粗糙的,带有一丝侵略性的意味。
纪施薇转头,环顾了一下室内,像是逃避式的岔开话题。
“我这里还有你之前留宿时候留下来的衣物,但是——”
他们两人已经在一起几年了,但因为顾怀予骨子中对婚姻的观念还比较保守,即使她们已经算得上是亲密,但真的快到那一步的时候,都是顾怀予一个人狼狈地去洗手间冷静。
家中的客房就是顾怀予偶尔留宿时候的房间,衣物和梳洗的东西都不缺。
只是,现在家中的格局,不知道能不能适用于现在的他。
“家里的卫生间还没有改造。”纪施薇的话语一转,终究还是没有把无障碍这一个词说出来。
这个词,在平日之中听这只是日常当中再普通不过词,但是对于年轻的他们而言,终究还是太过沉重。
残疾人家中的布置会和普通人家有些区别,尤其是在卫生间这一重要的洗漱的地方,扶手和凳子,是他们一开始必不可少的设施。
何况,顾怀予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身体重心的改变,还无法做到一直站着。
顾怀予的家中在这一个月之中倒是在他弟弟顾沐言的监督下,由设计师根据顾怀予的身体变化,微调改造了家里的动线,便于轮椅的运转和后面假肢的行走,
但是纪施薇的家中却还未曾改变。
她们谁都没有想到,顾怀予出院后,进的第一个能被称之为“家”的温馨放松之地,会是这里。
“没有关系。”顾怀予目光平和,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我刚刚就已经想到了。”
“那你不早提醒我。”
纪施薇从顾怀予的怀抱之中下来,语气之中有些责怪,却是更多的自责:“还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她还是太急了,光顾着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情感问题,却忘记了更要紧的现实。
顾怀予嘴角微勾,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喃喃道:“这样更好。”
这里的一切都和一个月前没有太多的变化,这幢房子主人的生活痕迹历历在目,落地窗边的钢琴,眼前地毯上的西高地,和橱柜上生机勃勃的发财树,似乎都彰显了这幢房子的盎然生机。
时间像是在这没有留下痕迹,现实的痛苦像是无形间被这里的温暖一步步瓦解冰消。
就好像,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改变。
就好像,只是如同曾经的那些夜晚一样。
纪施薇有些没听清:“什么?”
“我说,这样更好。”顾怀予抬起头,对着纪施薇笑了笑,语气虽然听着释然,但眼中却带着些歉意:
“但应该要弄脏你的地板了。”
他的轮椅都是在外面用的,家用的轮椅虽有,却是同样放在了别墅之中,也未曾带来。
弄脏地板什么的都不是事情,等明天的家政阿姨到了就能清洗干净。
纪施薇刚想要张口,却被顾怀予打断。
“到时候给我一把塑料椅子放在卫生间就好。”顾怀予指了指外卫道:
“我之前在医院里也试过,没事的。”
他拆了线之后也学了怎么洗澡,纪施薇的家中虽然没有医院设施那么齐全,不行的话扶着墙跳一下或者扶着把手做个支撑总是可以的。
就是会麻烦了些。
只不过这种麻烦。
倒是让他难得地感觉自己的生活似乎没有改变。
在医院的那一个月,他见过了太多不同的眼神。
有惋惜,有可惜,有无奈,还有来探病的下属的试探。
那些眼神之中,都有意无意的染上了一层的怜悯。
就连在医院之中学习和尝试支具的时候,有时他想自己去拿放在架子上或者是掉落在地上的用具,都会被身边的人即时的制止。
他知道那些人都是为了他好,但是那种不经意之间的特殊对待,总是令他感到不适。
像现在这样的,和过去一样,就好了。
纪施薇帮顾怀予拿好了换洗的衣物和凳子,即使有些不放心,但她还是只能单看着顾怀予将轮椅开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