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见状暗喜。老人的话将进一步瓦解禁军的意志,也会让父皇陷于无比尴尬之地!
他完全没想到,李俶找过来的这些老百姓,比他想象中的要热血得多。而陈玄礼手下的这些禁军,也不全都是只会杀人的武夫,也都是有家国情怀的大好儿郎。
民心可用!军心可用!有这样热血的子民,大唐绝对不会垮掉!
今晚若能事成,他一定要带领他们开赴前线,将祸害大唐江山的乱臣贼子杀一个片甲不留!
但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自己必须沉得住气。
他故作痛心疾首地说:“各位父老乡亲,切莫责怪将士们。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们是圣上的亲卫,也有他们的苦衷。”
陈玄礼抬起头看着李亨,他似乎从太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种东西迷迷糊糊,若有若无,让他不敢确定。
他心中的疑虑却越发多,越来越重,他搞不清楚,眼前的这个太子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天色越来越暗,如一块黑幕逐渐落下,将驿馆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中。
军士们点起火把,跳跃的火焰拼命地撕咬着黑暗。光影在人们脸上晃动,映出一张张或坚定或疑虑的脸庞。
此时,又有一个身穿褐色衣服的年轻人走了人群,来到李亨和陈玄礼跟前,说道:“军爷,草民深知你们也不容易。但是,有太子殿下在,我大唐就在。太子殿下就是我大唐的希望。
只要太子殿下一声令下,草民们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年轻人说着,扯掉身上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躯体,匍匐在地:“草民崔世仁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紧接着,一个个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学着崔世仁脱掉上衣,匍匐在地。
“草民刘三勇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草民魏有德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草民吴益之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
不一会儿,几百上千名精壮汉子匍匐在李亨和陈玄礼面前。
他们齐声高呼:“请太子殿下速回长安!”
到这时,陈玄礼有些明白了!他看了看太子,李亨依旧一脸平静,似乎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陈玄礼看着这些年轻人,冷冷地说:“你们以为打回长安那么容易?叛军势力强大,封常清、高仙芝、哥舒翰、颜杲卿先后一败涂地,就凭你们这些百姓和太子殿下,能有几分胜算?”
崔世仁毫不畏惧地回答道:“军爷,草民也读过几句圣贤书,也懂得一些道理。我等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
这大唐江山,从高祖武皇帝晋阳起兵,到太宗文皇帝定鼎天下,至今一百多年了。草民和先祖们沐浴着大唐的恩泽,在大唐这片热土上开枝散叶!
草民等人就算抛头颅,洒热血,也要护佑太子,保卫大唐!”
他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了看李亨,铿锵有力地喊道:“只要太子殿下有需要,草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宁可长安城下死,不愿浑浑噩噩生!”刘三勇、魏有德、吴益之等人齐声喊道。
听了这些年轻人的豪言壮语,李亨深感欣慰。
大唐沦落到今天这个份上,全是李隆基和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那帮奸臣胡作非为导致的。
尤其是那个口蜜腹剑、嫉贤妒能的李林甫,因为自己不懂军事,不敢重用汉将,便大肆启用高仙芝、哥舒翰、安禄山等番将,导致番将迅速崛起。
整个安史之乱,既是中央与藩镇之间的战争,也是番将与番将之间的战争。包括后来的李光弼和仆固怀恩,本身也都是番将。
如果李隆基能像开元初期使用姚崇、宋璟一样,让李林甫、杨国忠、陈希烈之流无法进入朝堂,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他向前一步,拱手说道:“各位乡亲,你们的心意本宫已经知晓。但此事需从长计议,本宫绝不能让大唐的子民白白送死。”
他必须拖延时间,拖到李隆基亲自出来接见这些老百姓。
陈玄礼看着李亨的一举一动,他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太子精心策划的。
但是,他没有真凭实据,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密切注视着局势的发展,以防不测。
李亨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兵连祸结,山河沦陷,生灵涂炭,本宫何尝不同心!这都是我大唐的大好河山,这都是我大唐的大好子民!
本宫也万分痛心,恨不能立即奔赴山海,与叛军一决胜负!还我大唐子民一个朗朗乾坤!”
听了太子的话,老百姓一个个情绪激动,哭声、喊声连成一片,直冲霄汉。
禁军们纷纷看向李亨,心有戚戚。
他们的父母、妻儿、产业都在长安,他们比这群不是长安人的老百姓更想回长安!
此时,如果有人愿意带他们回长安去,哪怕是战死城头,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追随。
驿馆内,李隆基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心中疑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