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发现朝夕相处的师叔,其实像缕抓不住、看不见的风,不知何时就会消散,再无音信,嬴辛心乱了起来。
乱到生出一抹不安与无力感。
他下意识抓住了被子外的手掌。
朝岁的手修长白皙,摸着有着软玉似的触感,嬴辛回过神,不安躁动的心稍稍镇定下来。
但仅是稍稍,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倘若这道青衣神魂走了,留下的躯壳无论是身陨还是变回了原来的沈白休,他该如何,会变得怎么样。
那时候,他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里做什么,晚间整座漆黑的山峰,他一盏孤室亮着,用餐没人坐在对面,看书时,也没有时不时扔到书页上的花花草草,他一抬眸,也瞧不见斜倚门边的身影。
他叫师叔时,也再没人应了。。。。。。
烛影摇曳,短短几刻,嬴辛发现自己竟然诞生了一种近乎惊慌的急躁不安。
伴着不安愈渐浓烈,他紧紧握住朝岁的手,与此同时,心头的魔源种微微颤抖——
察觉到的嬴辛,宛如有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清醒过来,他注视着朝岁的瞳孔升起一抹不知所措的惊愕。
不对。
刚才一瞬间,他竟然在心慌害怕。
因面前之人随时可能消失,再也无处寻觅的可能性而不安害怕。。。。。。
嬴辛陡然松了手,先前的温情消失殆尽。昏暗不明的烛影落在低垂的睫毛,他半张脸隐没在光影里,良久沉沉的呼吸间,嬴辛眉眼变得漠然,甚至染上一抹阴郁的味道。
他惯会看穿人心,静下心来,也能清晰地剖析自己。
他未曾与人朝夕相处过,在暮古圣地,自有意识起,就身处在枯藤围绕的幽庭内,高高的围墙隔绝了外界一切,只能听到墙另端的声音,他习惯性一个人,也只能一个人。
后来他逃出了圣地,来到青阳宗,亦是如此。
他和颜悦色地对待所有人,对待那些一眼看穿无论好坏的同门,无论白日身边聚集了多少同行,到了夜深人静,他依旧是一个人,暗中盘算着自己的事。
可不知何时起,他竟然在南山峰安然住下了,习惯性周围多了个师叔,习惯性抬眸就能看到个青影晃悠,时不时来叨扰一二。
有时恼的人烦不胜烦,又有点莫名的。。。。。。欢喜。
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对朝岁产生了某种难以抑制的习惯,就像快要离不开对方了一样。
嬴辛心底一寒,宛如险些失足坠入了悬崖,后背冒出了层冷汗。
他意识到,心头有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情绪因另个人波动,是极其危险之事,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嬴辛低喘了喘气,注视着那张苍白清冷面容。
无人能看到的榻前,他漆黑的瞳孔,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中,渐渐变得阴沉。
他青稚的面颊,露出点点寒意。
既是不该出现的苗头,最好从一开始就掐断。
冰冷的视线落在了朝岁脸上,坐在榻边的嬴辛微微凑近,长指抓住朝岁在枕边一缕发丝。
他五指收紧了。
系统在灵海里瞬间头皮发麻,恨不得扯起嗓子将朝岁唤醒。
仙君快醒醒——
是杀意!它感觉到嬴辛浓烈的杀意!
系统知晓好感临近三十有坎,在少年心头会产生质变,却未想到如此严重。
得天独厚的邪魔就是邪魔,对危险的判断力有种天生的野兽般直觉。
少年敏锐地嗅到一丝脱离控制的威胁,当机立断地要斩草除根,他意识到面前青年对他产生了某种威胁,本能地想要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中。
小邪魔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前一刻像小孩怕失去珍藏之物般紧紧握住朝岁的手,下一刻犹如被踩到了禁区的凶兽,眼里杀意弥漫。
系统吓得瑟瑟发抖,可怜无助地祈祷朝岁快些恢复意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它的心声,朝岁睫毛轻抖了抖,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意识恍惚,想到昏厥前的事,心间幽幽叹了口气。
本不该插手这世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