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說過,崑崙的聲名和未來之主的擔子,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不是崑崙的神女,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女子,不用拼了命地修煉,不用事事爭先,能輕鬆地過自己真正想過的生活,身邊有親人疼愛,愛人相伴。
她說,她只想當一條鹹魚而已,擔不起那麼重的擔子。
她這麼說的時候,沈瑱真切地瞧見了她眼底深沉的痛苦和疲憊,方才恍然所覺,原來她以前過得如此不快樂。
所以,他最終成全了她的心愿。
可如今,她又說,她想回到從前,想走回從前的道路。
「你當崑崙是什麼,是你嬉玩的棋子,是你想要便要,想丟便丟的?」沈瑱說話時,聲調並沒有變,甚至比外人在時還要平和幾分,可懸星殿檐下的竹簾卻晃出了細碎的響。
崑崙山上氣候陡變,呼嘯的風穿林而過,寒霧從地上浮起,與天幕雲霓相連,地面上很快鋪上了一層銀白的霜,氣溫像是一下從春倒轉回了寒冬。
半空中飄起了雪粒子。
雪粒落到懸星殿外玉石階上那一口鮮的血跡上,將鮮血也整個凍住。
殷無覓一走出懸星殿的大門,就忍不住吐了一口血,等候在外的侍衛立即上前,抖開披風裹上他的肩頭,「山主,您不能離開澧泉太久,還是快點回去為好。」
一得知沈丹熹回來的消息,殷無覓就急匆匆趕來了懸星殿,來這裡之前,他一直都在澧泉里泡著,穿心一刺傷了他的根源,又沒有仙元護身,他是真的險些踏進鬼門關。
這十幾日來,都靠著崑崙君日日替他渡靈,修復心脈,才得以撐過來。
否則又豈會容忍漆飲光獨自帶著神女殿下出走崑崙這麼多日。
他抬起冷銳的眼,目光森冷地釘在漆飲光身上,「不管你這一次又是帶著什麼樣的目的來接近薇薇,我都不會讓你的計劃得逞。」
漆飲光聞言笑了一聲,抬手接住半空飄落的雪粒,回眸看向懸星殿,眼中燃著星星點點的碎光,說道:「怎麼突然下雪了,殿下該不會是為了我,而惹得崑崙君生氣了吧?」
殷無覓驀地抬頭,看了一眼天上飄下的碎雪,瞳孔微顫,嘴角又溢出一縷血線來。
漆飲光從前被押在崑崙,接受教化時,是見慣了崑崙無端飄雪的景致的,但殷無覓卻見得很少。
他能夠跨過那一片環山之雲,進入崑崙仙山,就表明崑崙君已然接受了他。
沈薇活潑開朗,性子其實比誰都柔軟,很難會為了誰而和別人發生爭執,更何況是她的父君。
曾經,他們父女之間發生過的最大的摩擦,大概就是他了。後來,這個摩擦沒有了,他們父女之間便越發親近起來。
她就像是這崑崙山巔的一輪小太陽,只要有她在,日日皆是晴好天氣。
如今,她竟然願意為了漆飲光而和沈瑱作對?
殷無覓情緒起伏太大,嗆入一口雪風,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那張蒼白的臉都泛出病態的潮紅。
漆飲光見了十分關切地勸道:「覓公子千萬要保重身體啊,婚本是喜事,可不要樂極生悲才是。孰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都默默等在覓公子身後,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得殿下回一顧。」
殷無覓雙眼通紅,透過雪霧看向對面洋洋得意之人,將胸口翻湧的氣血硬生生壓下。
他挺直了腰背,一字一頓道:「我勸羽山少主不用等了,就如薇薇適才所說,你與薇薇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曾經的熹微宮你來去自如,她若是真願意回看你一眼,又如何輪得到我與她成親?」
漆飲光唇角的笑意落下去,眼中透出與飛雪一樣的冷意。
不過很快,這點冷意隱退入瞳孔深處,他又掛上了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情,笑道:「人心易變,誰又說得准呢?現在的熹微宮不也再次向我敞開了麼?」
「你——」殷無覓終究沒有壓住喉間的那口血,熱血灑上長階,被瞬間凍住,他整個人都往下倒去。
「山主!」侍衛簇擁上去,忠心地護佑在他身旁,按著佩刀虎視眈眈地防著漆飲光,看那架勢,他要是再敢張嘴,便要不管不顧拔了他的舌頭。
羽山大長老一見崑崙山上開始飄雪,心臟就跟著懸起來,都道為君者藏情於心最好,但有些時候,外露的情緒是一種很好的恫嚇手段。
終於等到羽山的小祖宗出來,又見崑崙侍衛那戒備森然的模樣,大長老頭皮都麻了。
倒不是說羽山就真的害怕崑崙至此,而是,他們羽族確實曾經有愧於崑崙。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偏偏還不長教訓,非要再次淌入這泊渾水裡。
鳳君已經快要氣炸了。
「少主!」大長老閃身瞬影至漆飲光身邊,拽住他往外走,恨不得原地劃出一條銀河,將崑崙神女隔在那頭,將他家少主拴在這頭。
大長老一邊走,一邊苦口婆心道:「少主,神女婚典已經結束,我們來崑崙這麼多日,也該回去了,老夫一早就向崑崙君辭別過了,這就啟程出發。」
漆飲光為難道:「恐怕不行,殿下要我去熹微宮等著她,她還有事找我。」
大長老倒抽一口冷氣,震驚道:「你還敢再去熹微宮?」
漆飲光一臉無辜,「有何不敢?殿下已允了我進去,要不大長老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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