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覓睜開眼,看她走過來,將一個儲物袋放到他手心裡,說道:「你快些看,看完了我就還回去。」
他拆開儲物袋,從裡面倒出了許多珍藏的功法典籍,「你為什麼又願意了?」
她道:「因為我更在乎你。」
在乎。真是一個美妙的詞語。
殷無覓抬眸看向坐在床沿,一副因為做了違心之事而惴惴不安的人,心底忽而生出難以言喻的愉悅,不是因為手邊的功法,而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
看她因為在乎自己,而為自己破例,讓他心中泛出熱意。這是他第一次品嘗到這種熨帖的滋味。
他們去了好多不同的宗門,劍修、刀修、法修等等,神女殿下為他「借用」了很多不同道統的功法,可殷無覓都無法修習,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問題不在功法典籍,而在於他的根骨。
——他生了一具無法修行的廢骨。
殷無覓最終也沒有把那些功法還回去,他一怒之下將所有的典籍都燒了。
在逐漸熄滅的火星中,她抓起一把殘餘的灰燼,紅著眼睛,第一次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殷無覓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抓起袖擺一下一下擦拭她被書灰染黑的手,「因為它們沒用,沒用的書還留著做什麼?」
「可是,你答應過我,會讓我還回去。」神女的眼淚滴落在他的指尖上,殷無覓動作頓了頓,隨後若無其事地繼續擦拭她的手指,說道,「燒都燒了。」
他哄著她,難得對她輕聲細語,將她手上的黑灰擦淨,自己袖擺反倒留下一片髒污,「好了,我把你的手擦乾淨了,就算髒也是我髒。」
這一次,神女殿下氣惱地冷落了他兩天,在他被那些追尋失竊的典籍找來的玄門修士打傷時,還是跑出來救了他。
他們被玄門修士追得到處躲藏,沈薇更加不敢暴露自己崑崙神女的身份了。
殷無覓發現了自己根骨的問題,開始試圖重塑根骨。他試圖用一枚又一枚的妖丹來清洗體內屬於人的那一半血脈,讓自己成為純血的妖。
一開始神女並不願意幫助他,但沒關係,殷無覓早就知道該如何利用她對自己的這份「在乎」,將神女殿下引入妖邪聚集的洞窟,達成自己的目的。
要麼替他殺了這些妖,取來妖丹給他,要麼和他一同葬身在妖邪腹中。
這種方式十分冒險,但是每一次賭贏之後,殷無覓心中都會生出一種強烈的熱意,一種強烈的被她愛著的熱意,像是能融化他的心口。
這種感覺實在讓人著迷,讓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試探她。聽她一次次問他為什麼時,殷無覓總是想,為什麼呢,因為她總會原諒他,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得到她有多愛他啊。
殷無覓從這個紛亂的夢境裡,再一次感受到自己曾經那種卑劣的心思,悔恨充斥心海,他掙扎著想要醒來。
可夢魘太深,他就像陷入泥沼,一時難以清醒過來。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這一聲撕心裂肺的質問,將殷無覓掙扎的意識再次拉入夢境深處。
夢裡的場景飛快地更迭,殷無覓眼前出現大片大片的紅,廊下掛著紅燈籠,樹上披戴紅綢,這是一個大婚的場景。
但很快這些場景都沒淹沒在了陡然炸裂的火光里,火光映紅了半邊天,一身紅妝的少女從洞房跌跌撞撞跑出來。
鳳釵落到地上,發出脆響,她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浸透,白皙的臉頰上亦染著刺眼的血痕。
在她身後,喜燭照出的光里,忽然冒出一個龐大的影子,那影子扭曲遊動,映照在窗紙上格外猙獰。
很快影子脹大到整個房間都裝不住,房屋轟隆一聲垮塌,磚瓦之下露出一條扭動的巨蛇,蛇妖掙扎地豎起頭顱,頸項七寸處有一道猙獰的傷口。
鮮血不斷從傷口處湧出來,它掙扎了一下,最後猛地砸到地上,在血泊中垂死抽搐。
神女帶著半身的蛇血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半晌後忽然笑起來道:「你沒有中蛇毒?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這都是你給他出的主意,你又騙了我。」
她從袖中取出金光燦燦的大妖內丹握在手中,「你就這麼想要妖丹嗎?」
想要到親自做局,引她入瓮,她取蛇妖內丹,本來是想救他的,結果到最後發現,這又是他精心布置的一場戲碼。
殷無覓被她質問的眼神看著,此時才從夢境裡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有崑崙君坐鎮人間,扼制妖禍,能在人間有一席之地的都是些無大危害的小妖,神通厲害的大妖都在棄神谷內,他覬覦大妖妖丹,最終選擇踏入了這一處不受神佛管束的污濁之地。
神女曾為了他來過棄神谷,還引得棄神谷里的幾隻大妖爭奪,其中之一便有眼前這一條蛇妖。
他察覺了蛇妖對神女的心思,所以做了這麼一個局,故意被蛇妖擒住,身中蛇毒,以他的命為要挾逼迫神女成婚,他篤信沈丹熹最後還是會選擇他,會為了救他殺了那條愚蠢的蛇妖。
他當然想要妖丹,若不是想要妖丹洗骨,他又何必踏入這種危機四伏的地界來?
殷無覓見她轉身要往那條蛇妖走去,似乎想要將妖丹還給它,他心中慌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聲道:「怎麼,你在心疼那條蛇妖?你才和他相處幾日,就這麼信他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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