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前半段十分順利。
負責採訪的記者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按照事先給經紀人過目過的採訪提綱,他和葉白鈞討論了一些枯燥的、傳統文學相關的內容。
看得出來,葉白鈞十分喜歡自己選擇的專業,能力也很優秀,每個問題都由淺入深地給出自己的理解和思考,面對不在採訪提綱上的、略有一些尖銳的問題,也能遊刃有餘地解答。
記者:「你認不認為,身為嚴肅文學研究者,你在這樣年輕的年紀就能有這樣的知名度,全靠這個時代的流量加持?這種加持會不會讓你浮躁、被利益牽著走,忘記本心?」
其他幾個不在提綱上的問題經紀人都沒吭聲,但對方越來越過分,問題也越來越不懷好意,經紀人終於跳出來:「等下,這個問題不在提綱上。」
葉白鈞沖經紀人擺擺手,「我的知名度不來自文學研究,而來自流量,本身就是你剛剛提問的最好答案。」
記者:「賣腐也是你想獲取流量的方式?你會不會覺得,比起研究嚴肅文學,你更適合走網紅這條路?」
經紀人:「停!採訪到這裡為止。」她叫停攝影,停止錄像,「你們什麼意思?為什麼不按照提綱問問題?問這種問題是什麼居心?」
記者滿不在乎:「怎麼?他都在節目裡自己承認是gay了,我還不能問這種問題?嚴肅文學什麼問題不能討論?」
旁邊從頭旁觀到這裡的易城眉梢一壓,冷笑一聲,「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紅利,當今時代流量和媒體就是紅利,認識到卻羞於承認,占了我流量的便宜還倒打一耙,你這是無知又愚蠢;列了採訪提綱又不按照計劃來,專門問攻擊性、侮辱性強的問題,你這是沒有契約精神且譁眾取寵;嘴巴上喊的清高,行為卻低劣成這樣,你這是真小人偽君子。敢問閣下這4o年是光吃米飯一點做人的要領都沒得到麼?」
「你、你……」記者氣紅了臉。
早在易城說了一半的時候,公關部那邊就讓攝影師重把攝像頭打開了。
然而易城還沒說完,他懟完人,朝葉白鈞招招手,「小葉老師,抱歉今天占用你寶貴的寫書時間。時間還是花在刀刃上,不要浪費在不知所謂的人身上,走,我讓人先送你回去,等我回頭把這家雜誌社買下來,讓他們給你道歉。」
葉白鈞怔了。
父母丟下他後,鄰居們從最初的關心到逐漸背後戳他脊樑,沒有人會在他被孤立、被為難、被欺負的時候,幫他說一句話。
十五歲時,他也層無數次期待,會有人給他一個力挺的背影,可這麼多年過去,他得到的始終只有各種防備的、鄙夷的、冷漠的背影。
那邊記者氣的面紅耳赤,義憤填膺,滿身所謂的「文人傲骨」:「什麼叫不知所謂的人?我父親也有雜誌社股份,你再有錢也買不下來的!」
易城:「原來是個沒能力的關係戶。難怪這次派你來。」
記者正要反駁,葉白鈞平穩冷淡的聲音橫叉進來:「學長買他們的股份,和把錢衝進馬桶有什麼區別?」
「還是學弟你聰明。」
兩人唱雙簧一樣,把這記者和他的雜誌社扁的一文不值,旁邊贊助這次採訪的品牌方臉都快綠了,易城一扭頭看見他,輕飄飄給出補償:「下次和酷娛網的綜藝免費給你們露出。」
那品牌方立刻喜笑顏開:「還是易總有眼光,嚴肅文學哪裡輪得到三流雜誌社為它代言。」
易城領著葉白鈞離開了,電梯裡,易城覷著鏡子裡葉白鈞略有些沉的臉色,心裡暗罵那記者。
他還想著採訪結束,趁他老婆心情好過去哄哄人,說不定葉白鈞就能理他了。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東西,壞他事。
葉白鈞突然開口:「剛剛……謝謝學長。」
易城受寵若驚,竟然有些不自在,「咳,沒事。維護老婆,應該的。」
葉白鈞回頭看他一眼,眼神涼涼的。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易城:「……」呸。
葉白鈞:「學長不要這樣喊我。」
易城不高興他這樣和自己劃分界限,忍了又忍,沒忍住,「可是我那天喊你老婆,你答應了。」
葉白鈞蹙起漂亮的眉:「什麼時候……」
話說一半消音。
他想起來了。
那天學校體育館休息室里,易城堵著他、欺負他,非逼他應聲自己的那句「老婆」。
無邊霞紅瞬間爬滿葉白鈞白皙的耳廓。
葉白鈞抬起一根手指,面無表情按了下一層的電梯,打算這就出去,離易城越遠越好。
易城立即雙擊把按鍵取消,「聽你的,不喊了。那不喊老婆,喊男朋友總可以了吧?」
葉白鈞嘴唇動了一下。
易城仿佛預知了他要拒絕似的,「所有人要麼喊你學弟,要麼喊你小葉學弟,微博上還有那麼多人喊你老婆、老公,我總不能和他們一樣吧?再說,咱倆這關係,喊聲男朋友不過分吧?」
葉白鈞卻還是冷酷搖頭,「學長可以喊我名字。」
電梯門打開,易城拉著人閃身進一旁樓梯里,故技重施,把人按在牆邊吻了個七葷八素,又拉著葉白鈞的手主動讓他摸自己腹肌,「寶貝,占我這麼多便宜,不讓喊男朋友,我喊一聲寶貝總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