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大棚主人的媳婦兒就過來了,她背著一個裁掉一半兒的麻袋,揚聲問容與:「你要茄子是不?紫皮兒的還是青皮兒的?」
容與回答道:「都來點兒吧。」
「那行,你要多少啊?」
「各一框。」容與將裝好土豆的框搬起來。這一筐土豆足有四五十斤。「你先幫我摘著,我把土豆跟番茄搬車上就來。。。。。。」結果他話還沒說完,嚴之畔就將他手上的塑料筐搶過去了。
容與眉頭頓時就皺起來,想要搶回來,嚴之畔卻不給他機會,一邊搬著塑料筐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外走,一邊道:「醫生說你不能搬重物,容易缺氧,我來就好。」
容與煩躁的嘖了下嘴,懶得搭理他,願意搬就搬吧,隨便他。
然後不管嚴之畔,將不遠處已經裝好的番茄搬起一筐,朝三輪車走去。結果還沒走到一半兒,嚴之畔就回來了,見容與不聽話又在般,眉頭微微蹙著,但他屁都不敢放一個,只得沉默的上前,再次從容與手裡搶過來。
容與也不跟他掙,嚴之畔搬走了,他就回去搬另一框,反正菜多,總有他能搬的。
就這麼,兩人一直忙到將近天黑才把所有菜都裝車上。雖然嚴之畔幫了容與一下午,但容與還是不搭理他。跟大棚主人道了別,將車上的箱子拴好,容與就準備回去了。
嚴之畔看容與頭也不回的騎車走了,呼了口氣,不顧一身髒亂,慢慢朝著村頭走去。等上車了,謝炎見他一身土,頓時一楞,脫口而出道:「嚴總您跟人打架了?」
嚴之畔蹙了蹙眉,朝他看了一眼。謝炎瞬間噤聲,唔了下嘴,含糊道:「嚴總對不起。」
嚴之畔沒管他,靠在車椅上吐了口氣,這一下午是實打實的體力活,他干下來都覺得累,更別說容與了。
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
一想到這兒,嚴之畔心口就覺得壓的慌。片刻後,他開口道:「去。。。。。。看看容與家周圍有沒有哪裡能住人,租下來。」容與現在這麼排斥他,他一時半會兒是絕不會離開的。既然不離開,住的地方得儘快搞定。
謝炎頓時就明白了嚴之畔的意思,聞言點頭道:「好的嚴總,我這就讓人去找。」
說著,就要掏出手機打電話,結果還沒等他把號碼撥出去,手機就響了。謝炎接起來,「餵。。。。。。」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謝炎的神色明顯怔了怔,下意識朝嚴之畔看了一眼,「陌田鎮是吧?叫什麼名字?」
「。。。。。。」
「張盛群是嗎?」
「。。。。。。」
「好我知道了。」說完,掛斷電話。
謝炎深呼了口氣,顧不得心頭各種複雜的情緒,鄭重的看著嚴之畔:「嚴總,您之前讓我查容先生生產醫院的事情有進展了。」
嚴之畔蹙了蹙眉,「說。」
「容先生當年從h市離開後,應該是到了陌田鎮。他那個時候已經懷孕四個月了,身上也沒什麼錢,就在陌田落了腳。聽說。。。。。。那個時候就是賣菜為生。」
嚴之畔神色黯了黯,「那。。。。。。誰照顧他?」
謝炎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嚴之畔有一瞬是呆滯的,他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沒有人照顧他?那。。。。。。那他。。。。。。」
「他自己照顧自己。」謝炎輕嘆道。「聽住在容先生隔壁的鄰居說,容先生很節儉,即使懷著孕,也很少買東西,吃的最多的,就是他自己賣的白菜和雞蛋。」
「他們都以為容先生是個女人。周圍不少人都說他可憐,一個女人挺著大肚子養活自己,連點兒像樣的好東西都沒吃過。除了肚子漸漸變大,他自己卻越來越瘦。有時碰上閒聊,容先生說要攢錢養孩子,不捨得亂花。。。。。。」
聽著謝炎的話,嚴之畔只覺得心口痛的好像被人生生挖開了一樣,他呼吸變得急促,手都在不自覺的顫抖。
從心口蔓延開來的痛讓他無所適從,他慌張的緊緊抓著褲腿,企圖抵禦這透到骨子裡的冰冷。
他想說話,但喉嚨又緊又澀,像是吞了無數帶著尖刺的石頭,將他的五臟六腑刺得鮮血淋漓。
「還有就是。。。。。。在陌田的人從村醫那裡打聽到,容先生生小少爺的時候提前了一個多星期。發動的那天下著大雪。」
「是他自己一個人半夜時分頂著風雪,冒著摔跤的風險趕去的診所。到診所的時候,人凍得渾身沒有一點兒熱氣,好久都沒緩過來。」
嚴之畔氣息急促,他的嘴唇都被他咬出了血。然而,這還不是最讓他痛苦的。謝炎近下來的話,讓他有種殺了自己的衝動。
「雖然趕去了診所,但容先生身體不好,孕期也沒養好,再加上他有嚴重的腰傷,孩子根本生不下來,難產了。。。。。。」
轟的一聲,嚴之畔只覺得五雷轟頂,把他砸的頭暈目眩。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村醫將容先生送去了醫院。」謝炎見嚴之畔臉色慘白,說話聲音就越來越小。
「到了醫院,雖然孩子生下來了,但。。。。。。發生了大出血。。。。。。」
謝炎的聲音低不可聞,「容先生差點兒沒從手術台上下來。。。。。。。」
嚴之畔再也忍不住了,發出劇烈的咳嗽,那聲音似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一樣。謝炎嚇了一跳,忙扶住已經佝僂在一起的嚴之畔。
直到扶住他的胳膊,謝炎這才發現,他的手冰的嚇人,而且渾身都在顫抖,嘴唇上還掛著血跡,那是被他自己咬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