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天地,云瑞始终坐在玉荣院正厅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自消息传开后,再也没有人踏足这里,前些日子的荣耀好似过眼云烟,眨眼间便消散了。
鹤顶跨步进门,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这才弯身去扶云瑞,“侧妃,奴婢扶您起来坐……”
云瑞恍若未闻,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这副躯壳。
鹤顶抿了下唇,却也不敢强行拉起她,只能轻声细语地劝慰:“侧妃,您多少吃点吧,身子要紧,王爷已经吩咐了厨房,让您想吃什么不必拘束,王府都会尽力满足。”
托盘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菜肴,只问味道云瑞便知,都是她往日喜爱的。
她抬头看着鹤顶,突然抬手将她挥退,嘶吼道:“滚,都给我滚!”
脖颈青筋暴起,满面怒红,她双手抓着面颊,痛哭出声。
鹤顶知道,眼前的食物最终只会冷掉,就像云瑞曾经的辉煌一样,终将化为乌有。
她蹲下身,没有因云瑞的驱赶而远离,语气幽幽道:“侧妃,如今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您还有脱困的方法。”
云瑞猛然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鹤顶,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鹤顶耐心地解释,“奴婢觉得您还有逃出生天的办法,只看侧妃愿不愿意去做。”
云瑞重新打起精神,双手死死抓住鹤顶的肩膀,语气急切,“鹤顶你说,只要能让我活下去,不管什么方法我都会去试!”
“侧妃您别急。”鹤顶忍着疼痛,将想法说了出来,“听说陛下将祭祀仪式交给瑾王殿下负责,或许侧妃可以去求一求瑾王妃,也许她念在姐妹情分上,会帮侧妃一把。到时候只需找个替身替您献祭,您便可以脱身了。”
云瑞垂下手,拧眉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不得不说,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可是……
“云畔会答应吗?”她看向鹤顶,心中并不抱希望。
鹤顶却疑惑地回望她,“侧妃为何这么觉得?您又没对瑾王妃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曾经迫害过她的秦姨娘也死在了您的计谋之下,除非她顾及圣命,不敢答应。”
云瑞一想也是,自己真是糊涂了,险些忘了迫害打压云畔都是前世的事了。
这一世,她非但因为畏惧瑾王的手段,对她处处避让,而且还让她顺利嫁进瑾王府,成为比她还要高贵的瑾王妃,她实在没道理难为自己。
她看向鹤顶,一脸赞许,“你说得对,看来我有必要去见云畔一面了。”
随后她又为难起来,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如今靖王府定是戒备森严,暗中将我禁足,想出府恐怕没那么容易。鹤顶,你可有办法?”
她现在将鹤顶看成自己唯一的依靠,心中虽不抱希望,但还是问了一句,没想到她还真的点了点头。
鹤顶胸有成竹,自信道:“侧妃放心,奴婢已有主意。”
三更鼓响后,靖王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巡逻的侍卫脚步声在回廊间回响。
云瑞换上一身朴素的衣裳,低头跟在鹤顶身后,悄无声息地穿过一条隐秘的小径,来到王府的后门。
鹤顶轻轻敲了敲门房的门,一个年轻的小厮将门敞开一条缝,轻声道:“鹤顶姑娘,你来啦?”
说着,看了看她的身后。
鹤顶稍错开一步,遮住云瑞的身形,语带羞怯道:“王哥哥,当初说的可还作数?”
小厮听了这话,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殷勤道:“作数,自然作数,如今云侧妃失势,她身边的人想要出府另寻出路也是能理解的,这点小忙我还是能帮上姑娘的。只是,你不能只想着别人,也得想想自己,云侧妃死后,你要怎么办?”
鹤顶叹了口气,“我自小为奴,也没有我身后这位姐姐的绣活本事,除了侍候人也没什么本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厮想要上前拉鹤顶的手,看了眼鹤顶身后立着的人影,还是压制住欲望,安慰道:“没关系,大不了以后我养你,等云侧妃的事情了了,我就娶你进门,保证让你过上好日子。”
鹤顶扭捏地垂下头,低声呢喃一句,“我信你。”
随后抬起头,“不过王哥哥,我该送这位姐姐出去了,剩下的等我们日后再谈。”
“好,好。”姓王的小厮赶忙取出钥匙,将门打开,“门外已经备好了马匹,天色太晚,你一定要小心,送完这位姑娘也要快些回来,可别惹了侧妃怀疑。”
“我知了。”鹤顶拉着云瑞出了门,府门这才再次紧闭。
夜色如墨,只有几颗稀疏的星辰在天边闪烁,为这紧张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
“侧妃,快些上马吧。”鹤顶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低声催促。
云瑞点了点头,在鹤顶的搀扶下跨上马匹,鹤顶随之坐在她身后,二人同乘一骑,迅速远离王府。
马匹飞奔过寂静的街道,向着瑾王府的方向前进。
云瑞的心情复杂难言,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靠着以往瞧不上的丫鬟,悄悄摸摸遛出府,真是憋屈。
瑾王府在夜色中依旧庄严,她不知道云畔是否会愿意帮助她,但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马匹停在了瑾王府的侧门,鹤顶扶着云瑞下了马,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探出头来,悄然间与鹤顶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疑惑道:“你们是谁,深夜探访瑾王府有何图谋?”
鹤顶让出身位,露出身后的云瑞,“这位是靖王侧妃云瑞,特来求见瑾王妃,求小哥帮忙通报一声。”
云瑞适时露出面容,小厮一看果然一惊,连忙道:“云侧妃稍等,小的先进去通禀一声。”
说完关上门走了。
一刻钟后,府门再次打开,乌药看着面前的两人,语气冷漠,“二位请随我来。”
见到来人是乌药,云瑞松了一口气,至少证明云畔确实收到了消息。
但她的心里也多少有些不满,再怎么说她也是侧妃的身份,这个乌药不过是个奴才,见到自己不行礼也就罢了,还将她和鹤顶混为一谈。
不过如今她已经求到了别人门下,也没有争执的必要了,在这些人眼中,她已经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