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缦习惯了照顾醉酒的周贺南,习惯他醉酒后的脆弱、唠叨、故意找茬。
她感到有一股力量在唆使自己爱上周贺南,但理智告诉她,他是毒药,戒掉的时候会要她的命。
她害怕极了,急匆匆地应下林妈妈安排的相亲。
这场相亲从一开始就很不顺利。因为航班延误,林缦甚至没时间补妆换衣服,她带着风尘仆仆的憔悴赶去虹桥出租车候车区,又发现队伍绕了一圈又一圈。
唉,不自觉叹气。
“我送你去吧!”
周贺南得知林缦要相亲,比林缦还要积极,不仅自愿报名做司机,拍着胸脯保证林缦按时到达,还像八婆附身,在路上问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问题。
林缦越听越不是滋味,下车的时候重重地关了车门,仿佛要把车都给拆了。
那一天的相亲对象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听说在瑞华医院当医生。他穿白色棉质polo衫黑色西裤,脚上的休闲鞋看起来很舒服,但不会显得过于草率。即使是在独自等人,他也奉行坐如钟的原则。
稳重,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因为林缦在微信中打过招呼,说自己刚下飞机,观察力不错的他一眼就将林缦认出。
他主动问起要喝什么,林缦回答都可以,于是他点了一杯热巧克力牛奶一杯美式咖啡。热巧克力牛奶是给她的,上面插了一根肉桂,轻轻搅拌就牵出浓郁的异域香气。
他是把她当小孩吗,林缦心想,不过要是她故意装嫩,兴许真的可以扮作他的女儿。
说起来,林缦确实第一眼就否定了他。
这个比林缦足足大了九岁的男人,他很温和,很儒雅,说的话不好笑,但也不至于空空奇谈。只是这样太平凡,稳重到像个长辈,难以打动少女的心。
“是被家里催着来相亲的吧。”
“嗯。”林缦答得直接。
“我以为只有我这样的老人才会有这样的待遇。”
“还好还好,不算很老。不过你们医生是不是都晚婚啊?”她记得没错的话,医学专业都得读个五年十年,还得规培,她工作时遇到过一些基层医生,其实都过了而立之年。
“也不是。”和这个男人聊天,让林缦觉得很艰难,当她正觉得无聊无语有些困意的时候,男人惊人地开口,“我大学时就结了婚。”
无数问号让林缦的精神一下子恢复,她瞪大了眼睛,心想在林妈妈的眼里,她可真是廉价得很,居然得和二婚的男士配对。
“只是我妻子很早就过世了。”
更大的冲击来了。
不过这个男人应该还爱着他的妻子吧,他的表情是那样遗憾、那样受伤,就像走丢的流浪狗,林缦忽然觉得他好可怜。
“不知道介绍的人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还有一个女儿,你介意吗?”
靠。
她吓得差点连手上的汤勺都掉了,整个人就像是被西北风吹了一整夜,木木的,什么表情都做不出。
“看来很介意。”男人淡淡地笑了笑,他并不生气,估计这样的状况他碰到很多回了。
林缦不是歧视拖家带口的相亲对象,离婚率飙升的年代,未来二婚应该会成为常态。
“我就是还没做好准备。”她尴尬地解释着,又接连说了好几声抱歉,毕竟配偶早逝,算是哪门子过错呢。
“没关系的。你还很小,本来就该有更好的选择。”他又笑,真是看不出半点生气的痕迹。也许经历多了,人也会更加豁达吧。
“你刚毕业吧。”男人又问。
林缦点点头。
“我估计介绍人要换老花镜了。”他喝了最后一口咖啡,继续说道:“还好错得不是太离谱,要是给我介绍个80岁的老婆婆那要怎么办。”他原意是想化解尴尬,没料到林缦反弹得厉害。
“80岁老婆婆还可以和20岁小狼狗谈恋爱呢!”林缦不喜欢年纪论。可刚才嫌弃男人年纪的人好像也是她。
男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赞同地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是我太肤浅。”
他的道歉很诚恳,反而让林缦觉得不好意思。
相亲的最后,两人交换了名片,还是林缦主动要求的。
“我现在在医疗器械公司工作,以后还得请梁医生多多关照。”
“我只是个基层医师。或许等你结婚生子,需要问小孩头疼脑热的时候,我能派上用场。”
“那也不错,比去医院大排长龙好太多。”林缦弯了弯眉眼。虽然从结婚的角度来看,男人很不符合林缦的要求,但做普通朋友,他够格。
临走前,男人指了指落地窗的外头,那里停着一辆闪着车头大灯的墨绿色捷豹。“那个人是你朋友吗?我看他一直盯着我们。”如果不是朋友,那可能就是心怀不轨的尾随者。
考虑到这一点,男人心想自己还是把小女孩亲自送回家吧。
林缦这才发现周贺南还没有离开,她莫名手忙脚乱:“额,是我同事,顺路送我来的。”她脸红什么啊,林缦一边责怪自己一边懊恼地垂下头。
“噢。”男人点了点头,好像看穿了一切,弄得林缦更加不好意思了。
“路上小心,毕竟是女孩子。”可能是因为有个女儿,爱屋及乌,这个男人最后又很靠谱地关照了一句。
她看过林缦为周贺南疯的样子。
男人还在不远的公交车站等车,周贺南就嚣张地摇下了车窗,他撑着一只手倚在那里,懒懒散散地开始评头论足:“这个男的年纪有点大吧。看着都像是两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