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岁、模样清秀的小二端了酒和花生来,摆好桌就啪嗒着木屐走了。
赵易这才继续小声说:“听说这件事其实颇有深意。当时太子殿下入主东宫不久便奉诏监国,又设立笼鹤司,引得朝臣们心思各异——从前拥立元和太子的旧臣自然不服气新太子,不干不净的朝臣自然忌惮笼鹤司,而比起太子殿下,部分朝臣则更想要温和仁慈的元和太子来做储君,因此许多人都想趁机试探太子殿下甚至向东宫施压,有人便鼓动了最敢说话的御史们来当这个出头的椽子。”
元和太子,裴溪亭听说过此人,是熹宁帝的第一位太子,在皇子中行二,熹宁帝薨逝多年的第一任皇后——王皇后嫡出。
熹宁十三年冬,元和太子毒害天子、谋逆犯上,惨遭幽禁,自焚而死,翌日太子妃自缢,只留下年仅四岁的儿子。十四年春,熹宁帝立继后瞿皇后的养子——五皇子为太子。
比起元和太子,新太子显然是位极难相与、糊弄的储君,立时引起部分朝臣的忌惮、恐慌甚至是仇恨,毕竟元和太子向来仁善,不像是会谋逆犯上的,新太子又是最终受益者,元和太子的拥趸难免揣测不安。
裴溪亭淡声说:“事不过三,太子已经很给脸了。那御史与太子想法相悖不算什么,上书谏言也是御史本分,轻易做了有心之人的手中刀才是他被舍弃的原因。”
裴锦堂对朝堂上的心思不大明白,闻言一思忖,“是这样吗……好像很有道!”
他又叹了口气,摇头感慨道:“某些朝臣尤其是年纪稍长的,真的特别爱拿自己的官职性命威胁人,可惜了,太子殿下不是元和太子,不吃这一套。”
“类似于跪宫门、撞柱相逼、联名上书这种明求暗逼的手段,谁敢对太子殿下做,绝不会有好下场。”赵易往裴溪亭的空酒杯里倒了蔷薇露酒,“殿下手腕强硬,说一不二,怎会容忍臣子忤逆威逼自己?”
裴溪亭听两人说话,试图想象彼时的覆川,那样沉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怒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是终于面具龟裂,还是反而更加平静……总之衬着那么一张脸,一定很带劲儿。
小二端上烤兔子,油香酥鼻。裴锦堂迫不及待地伸出魔爪,赵易则显然斯文得多。
裴溪亭慢条斯地吃了条兔腿,配着酒,这蔷薇露还算爽口,就是稍稍偏甜了。
裴锦堂和赵易瓜分完一只兔子,惦记着裴溪亭,就没有继续闲坐。赵易结账时再次惨遭调戏,红着脸逃了。
“下次再来啊!”十六娘倚在柜台处,挥了两下扇子,在帘子落下后放下手,脸上的笑慢慢地消失了。
“看上哪个了?”拨算盘记账的小二头也不抬地问。
十六娘问:“你觉得哪个好?”
“赵四太正经,吃不住你,裴三太冷淡,你吃不住。”小二说,“裴二吧,爱笑,好相处,最重要的是喜欢吃咱家的兔子,很有品味。”
“我可没兴趣陪弟弟玩儿。”十六娘收回目光,轻声的,“只是觉得,原来一晃眼,十多年都过去了。”
小二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被砸了个媚眼,不禁翻了个白眼,又出去忙活了。
第13章老板大款小裴买“金”鱼,浑然不知已……
裴溪亭跟着两人晃荡,路上买了串迷你冰糖葫芦,一根签串了俩山楂。
“诶,瞧那儿!”裴锦堂走在最前头,招手示意两人往尽头处的铺子看,“‘酥骨鱼’,溪亭,你吃不吃?”
裴溪亭正在和黏牙的糖葫芦作斗争,闻言立马含糊地说:“ci。”
三人过去,见小小一家店铺,店里只摆着张堆箱叠匣的桌子,显然不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店门口摆着一张灶台,锅里用青箬叶盖着一锅喷香的鱼。
“才出锅不久,正香着呢,一两一条。”老板从门里出来,手里拿着个热腾腾的葱油饼。
“多少?!”裴锦堂本来还在嗅葱油饼的香气,闻言不可置信地说,“这是什么金龙生下的鱼,你要卖一两?哪怕是邺京的大酒楼,都没有哪家敢卖这个价!”
“就是普通鲫鱼。”老板笑着说,“可我要是卖得便宜了,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啊。”
赵易试图解,“老板是故意赶客?”
“非也。我是挑客——只有有钱有品味的人才配做我的客人。”老板啃了口饼子,直气壮地说。
裴锦堂心说:什么有钱有品味,这不就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吗?
赵易也很好奇,“那若是没有冤大……有钱有品位的客人买,或是卖不完呢?”
“我自己吃啊,”老板说,“或者拿去喂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