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您说”,而非“想对您说”,如此霸道,横冲直撞。
温凉的珠串蹭过手腕,落入手中,太子有了猜测,沉默后方说:“有些话是不该说的。”
“我还没有说,难道您知道我要说什么话吗?”裴溪亭盯着太子的背影,语气讥讽又挑衅,“您在怕什么?”
太子说:“放肆。”
裴溪亭眼睛热,仍犟着,说:“您不敢看我吗?”
太子转身看向裴溪亭,脸色微沉,可这会儿裴溪亭心火烧得旺,竟半点不怯,说:“我喜欢您。”
太子眼眶微睁,“……荒唐。”
“我很清醒。”裴溪亭直视太子,虽然身后的两只手已经互相掰扯得麻,语气却很平稳,“我从前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但我只有在看见殿下的时候才会心跳加,在和殿下独处的时候才会紧张不自在,在看见殿下找春声唱歌的时候会不痛快,我对殿下有本能的欲望……我欺骗不了自己,也没由欺骗自己,我喜欢殿下,想要追求殿下,这没什么不光彩的,我想让殿下知道。”
采莲曲从荷池的对面遥遥传来,裴溪亭说:“今天是采莲节,有情人互诉衷肠,我原本以为今天见不到殿下,都在自我催眠,说可能是老天爷都觉得时机未到,提醒我不要冲动。”
他自嘲一声,又说:“可我还是见到殿下了,所以我不能错过这个时机。”
应该立刻打断他,让他住嘴,把话咽回去,太子想,却明白裴溪亭无法被轻易压制。
难得一见,太子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裴溪亭抿紧唇,又松开,直截了当地问:“殿下,你愿不愿意和我试试?”
第45章碎珠小裴回邺京
试什么?
太子无暇谈情说爱,也不会风花雪月,他语气冷沉,说:“我不好南风。”
裴溪亭鼻翼翕动,追问道:“和我好呢?”
他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太子目光微晃,冷淡地说:“谁都不行……我喜欢北风。”
听着像冷笑话,但裴溪亭笑不出来。
南风北风相对,太子这话不就是喜欢女孩子吗?这样一来,任凭裴溪亭如何做,只要不能变性,都是徒劳。
他看着太子,有些不甘心,又很难过,嘴唇抿得紧紧的,逐渐白。
太子见过数不清的比这还要可怜甚至凄惨千百倍的神态,彼时他无动于衷,此时竟难以控制地有些心悸。
失控么,太子指尖用力,一颗琉璃珠碎为齑粉,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他高看了自己,也小瞧了裴溪亭这个麻烦,太子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必须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这个麻烦,太子微微眯眼,眼皮上的长褶下压,勾出锋锐的弧度。
裴溪亭似有察觉,却一动不动,仍旧莽撞坦荡地盯着他,梗着脖子犟着脸,仿佛什么都不怕。
他们对视,或者说对峙更为准确,不知多久,太子心里那点暴虐的情绪跟一簇小火焰似的,最终被那微红眼眶里的泪光浇蔫儿了。
“你……”一个字出了口,太子将要出口的重话又压了回去——其实并不算重话,只是太直接果断,说出口难免伤人。
他无意让裴溪亭落泪,最终只说:“你我没有可能,莫再胡思乱想。你方才所说,我权当没有听见,不要再有下一次。”
告白这种事是单向的,成功与否自己说了不算,况且前头已经有不祥的兆头,是以裴溪亭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他不是个会打苦情牌的人,自认被拒绝后潇洒离去、保持不再打扰的礼貌并不困难,但道如此,真正到了该接受的时候,它又只是道而已。
裴溪亭最后求证道:“你对我有一点感觉吗?”
那双秋水眸捎挂着星星,莹润得惊人,仿佛太子稍微给点希望,它就会重燃生机,继续争取,可这又是何必?
裴溪亭是漂亮俏丽、生机勃勃的飞鸟,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何枝不可依?而他好比一座腐烂斑驳、血雾弥漫的枯山,吞噬血肉,无春可续,并不适合飞鸟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