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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2页)

冯岸被连压三十多招,一口恶气难以下咽,从地上跳起来道:“他这么早和我对上,就是想羞辱咱们冯家。我还没输,爹你让开!”

秋水城的太阳像火刀子,把最后一波知了的尖叫都剖出来,漫天乱钻。乔柯徐徐吐出一口燥气,道:“我跟冯家有什么仇,非要羞辱你?”

冯开阳又作了一揖,脑袋都埋了下去:“……当年令尊之死,的确和冯某有些干系,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乔公子不要迁怒小儿。”

乔柯道:“六年前散播漱骨草药方是家母一力决定,冯掌门骗家父说我身染重病,将他引入山路,乱箭射死,凡总三十三箭十七刀,难道不是迁怒?”

冯开阳辩无可辩,咬牙道:“冯某今日还你!”

他摆开袍子,“扑通!”一声跪在乔柯面前,将自己的佩剑递给乔柯。乔柯根本不接,道:“早不还,晚不还,挑今天才还?起来跟我打!”

冯开阳道:“冯某不敢伤及于宗主高徒。”

乔柯已经起了剑势,幽幽道:“不敢还是不能,你最好分清楚。咱们打这一场,生死勿论,但是,如果你杀不了我……我就会让冯岸身中五十剑,身体发肤,寸寸断裂而死。请!”

在后来的传言中,冯开阳良心悔悟,弃剑求死,与冯岸各受五十剑身亡。由于那场是龙虎台的首轮对阵,观者并不多,只有玉墀派和落星萍少数子弟、零星几个说不上话的掌门在场,只有他们亲眼看到,这一百剑中的任何一剑,冯开阳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抵挡,乔柯如同解牛一般切割着他的四肢和躯干,倘若父子两人陷入绝望的沉默中,他便会收起剑来,直到筋断骨裂的疼痛令他们再次发出恚恨的惨叫和挣扎。没有任何人阻止,因为没有任何人想变成台上第三摊勉强呼吸着的血肉。完成这一切,乔柯就独自坐到龙虎台后方的太师椅上,在惶然不知所措的人群对面沉默看着两具尸体,直到傍晚。

在那一天,邓宁对大师兄产生了真正的畏惧,温文尔雅、先人后己的乔柯是真,心狠手辣、不顾一切的乔柯也是真,当年将他一分为二的是一个仇字,可眼下令他对裴慎歇斯底里的东西,又是什么?

裴慎松开剑柄,有气无力地说:“我跟你走。”

乔柯也握着剑,只不过手背上发白的骨节逐渐放松下来,重新带他上马。正当两人以为裴慎被吓坏的时候,他突然问道:“玉墀派真的不插手江湖恩怨吗?”

邓宁道:“‘一介不予,一介不取’。玉墀派举足轻重,插手任何一方都容易导致局势逆转,为免江湖因此动荡不安,祖师爷才留下这句训诫。”

裴慎在玉墀派这一年唯唯诺诺的,忽然连珠炮般问道:“连群首会都参加了,还能叫置身事外吗?”

对外总说玉墀派是三城三派之首,但凡入席,都只是镇个场子,从不提主张,可关起门来,没人知道几个老头子如何商量的,邓宁心虚得无法回答。乔柯则干脆利落道:“不能。”

“只凭一场群首会,就决定了要把我师门全都杀死?”

乔柯道:“是。”

“玉墀派也有人想要我师父死,也有人参加了厘罪盟,是吗?”

乔柯道:“是。”

裴慎把头埋在他后背,闷闷地说:“你带我回去,我会杀了他们的。”

乔柯道:“在那之前,你要先杀我。”

彼此威胁了一轮,其余时候倒风平浪静得不像话。裴慎回去依旧住在乔柯院里,不是练功就是睡觉,看起来十分压抑,邓宁生怕他真的跑出去大开杀戒,每次来都好言好语地哄着,裴慎道:“我诓他的!谁知道他一点台阶都不给我……小宁,我求求你了,他最疼你,你帮我说说情,让我下山去吧!”

邓宁道:“又没捆着你,自己走吧!我帮你转告。”

裴慎道:“他真废了我怎么办?”

倘若邓宁回一句“他当然也是诓你的”,裴慎几乎可以拔腿就跑,然而邓宁在这件事上异常认真,将冯开阳之死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证明乔柯有发疯的陈年旧迹,而且隐隐有复发之兆。裴慎听罢,垂头丧气地将佩剑朝一扔:“完了,他十七岁就这么厉害,现在肯定一剑就能废了我!歉也道了,话也听了,我真不懂他干嘛生这么大气……”

“我怕你大仇未报,莫名其妙死在别人手上。难道我说得不够明白吗?”

乔柯走路毫无声响,教了裴慎半个多月,裴慎还没学到七八成,分心时也仍旧发觉不了他靠近。只见他若无其事地从地上捡起佩剑:“不要乱扔东西。”

裴慎道:“哦。”

他把乔柯拎的两坛酒顺到手里,乔柯不明所以,但也给了。裴慎将酒放到窗台上,道:“我现在能打中你了,再比一场。”

乔柯道:“我喝多了,会伤着你。”

他脚步稳健,面色如常,根本不像醉酒,邓宁瞅了那坛子两眼,原来是照雪河特产的“灯下醒”。这酒和玉墀山的三月醉齐名,只不过三月醉喝了容易长睡不醒,灯下醒喝了却彻夜难眠,醉法不同寻常,乔柯白天跟照雪河弟子应酬喝过,此时恐怕脉搏很快,内力波荡,的确可能伤到裴慎。邓宁道:“云州大哥来信了?”

乔柯道:“下月初八,继任大典。”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得亲自去照雪河贺喜,掌门的位置一空,就得有人顶上,虽然还有十几天,但邓宁从今天起就得接手他的文书。这可比在小酉阁当值无聊一百倍,邓宁哪还管得着裴慎,叫苦连天地走了,忘了跟他说灯下醒不上头这一茬。裴慎端详良久,只觉得乔柯灵台清明,神思濯然,试探道:“你真醉了,还是不想让我走?”

乔柯道:“都是。”

他醉过几次,裴慎照顾起来驾轻就熟,因此道:“好吧,那我今天就不走了。我烧水去。”

他抬脚进屋,忽然被抓住了胳膊。乔柯掌心滚烫,依依不舍地抓了一会儿,终究松开:“我……我不太清醒。”

裴慎手里还提着那两坛灯下醒,道:“酒是这么好玩的东西吗?我就喝过一次,还是被九师兄灌的,又苦又辣,还被师父打了一顿,真不明白怎么人人都爱喝。”

乔柯道:“你那时候太小了,现在再喝一次,就知道它好在哪里。”

裴慎道:“那有没有不那么苦、不那么辣的?”

乔柯思索片刻,从柜子中取出一只映青色小酒坛,拉着裴慎在桌边坐下。裴慎从酒盅里轻轻舔了一口,立刻双眼放光,奇道:“好甜。”

乔柯把果干推到他面前:“吃这个垫垫酒。”

裴慎道:“哪里是我照顾你,又变成你照顾我了。”

乔柯无奈道:“你怎么总计较这个。”

裴慎道:“施恩的可以不计较,受恩的却不能。”

说罢,忍不住端起酒坛咚咚两口,乔柯惊得一愣,连忙将坛子抢走,换成小酒盏给他:“酒这东西甜也好,苦也好,大多只图一醉。你头一回喝,慢一点。”

可是,一股又柔又麻的眩晕已经无根而起,涌上心头,像扩散的云雾将周遭一切都蒙住、蔽去,逐渐仅剩面前一片圆桌、一位酒友。裴慎心中被填得鼓胀,抓住乔柯的手道:“我有点明白了……”

他的另一只手握住酒盏,本来还剩半只胳膊撑在桌面上,很快就无知无觉地滑了下去,只有一双蒙着水雾的眼睛是向上的,枕着那只摊开的手臂,若即若离看向乔柯,口中喃喃道:“活着真好……我居然还活着……”

越抓越紧,很快连指间的温度都融合起来,不愿分开。那团轻飘飘的雾还在弥漫,连乔柯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恍恍惚惚的,似乎在说:“够了,阿慎。去睡吧。”

裴慎道:"我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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