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民间不仅仅有拥护宇文太?尉者,还另有人被推动?着发酵流言,皆利用陛下宫变,以?及……强抢民女之事作为噱头。”
说到此处,萧临便开始头疼,无奈道:“朕未强抢民女!”
“好,好,我信……”
云夭见他不愿承认,又不解释,便不在追究,继续道:“既然没有强抢民女,这一条便极好破解。只需与剿匪一事相关联便可,毕竟两件事发生于同一日,而剿匪确实利民。所以?对外可宣称……陛下深夜令禁军入民宅,乃是抓捕与山匪有关的犯人。”
萧临点头道:“嗯,这样一来,不需多?说什么,那些当夜被抓出?来的女子家中,为了撇开与山匪关系,自会为朕在四处解释,当夜抓出?来的女子,皆完好无损地被送回。”
“嗯,至于宫变之事么?”云夭朝着殿门口方向?扬了扬下巴,“便用星象来说,让钦天监随意算出?一紫薇更迭,道皇权交替乃是上天旨意。如今民间皆是信奉鬼神者,与其解释陛下与太?上皇的关系,还不如用这种?玄乎的风水天象让他们闭嘴。”
“等解决了这两个源头,将此传到太?尉耳中,到时说服太?尉之事,便已?达五成。”
“好。”
萧临点头称是,最开始被那奏章弄得心烦意乱的心神,也渐渐因为她柔软悦耳的声?音而平静下来。
他发觉,云夭在许多?政事上,见解虽不成熟,都是些小聪明,却能想出?一种?兵不血刃的有效解决方式。他忽然想起曾经在白道驿时,她便是用了一幅没画眼睛的《鹤居图》,便虏获了见惯美色的太?子。
或许是因为,她比他更加深谙人心。
若是他来处置此事,也许不会这么多?废话,直接将反对者杀了便是。自古以?来,暴力统治,一向?都是最快最有效的手段。
不过,看她满眼放光的模样,便让她多?参与参与朝政,这点纵容他还是给?得起。
……
既然民间想到利用说书之人来制造流言,那云夭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亲自出?了一趟宫,寻了两家客流量最多?的茶楼,高价找了几个说书人将萧临剿匪之事一番渲染。
而后又是官府下布告,宣告曾经禁军深夜入室乃是为了抓捕女山匪,只是如今仍未抓到,若是举报,皆有白银做赏。果不其然,曾经被抓走的女子们为了避免自己又被误会为女山匪,纷纷主?动?为萧临辟谣,说是那夜只见了圣上一面,便被放回了家。
唯一令云夭没能想到的,便是那群见过萧临的女子,开始大谈特谈当今天子容颜之俊美,在说书先生加持下,萧临竟获了大兴城女子们的倾心。
可惜天子与庶民的阶级差距,让她们只敢脑中想想。
另一边,除了钦天监外,大兴城也出?现了一游走四方的高僧,在传教时说,菩萨托梦,当今圣上乃天命所归,今圣必得继位,否则大邺必有灾殃。高僧名?誉颇广,众人自然皆信。
当然,这所谓的高僧与托梦一说,都是云夭所备。
万事齐全后,云夭终于入了一趟天牢。
正值夜色深沉之际,牢狱之中火光鼎盛,狱中牢房皆塞满了因文字狱而被抓捕之人。一间牢房便住下十人之多?,实在拥挤至极。
而宇文太?尉本就位高权重,又是此次犯人之首,便被单独关押于最靠里的囚室之中。
狱卒将门打开后,便退了下去,宇文太?尉正盘腿坐在案前闭目。他一头白发,有些许临乱,脸上是岁月雕刻后的沧桑,即便身?在囹圄,如此看上去,也依旧带着鹤骨松姿。
云夭前世见过他,但从无交集,当她走到他正前方时,他才睁开眼睛抬头一瞥。
她立刻退后两步,朝他行大礼,而后跪坐下来,直视着宇文太?尉笑笑。
“你是何人?”宇文太?尉见她不说话,便率先开口询问起来。
云夭柔声?恭敬道:“小女云夭,圣上跟前近侍。”
“云……”宇文太?尉半阖着眼思索一番,又再一次闭上双眼,“若是你想替皇帝来老夫这里做说客,那你回吧。”
“大人都不听小女一言吗?”
“当今圣上无德,老夫有老夫的傲骨,定然不会与此等无义之辈同流合污,你走吧。”
云夭沉默良久,而后忽然讽刺一笑,道:“儿时曾听闻罪父言,宇文大人忧天下万民,我也以?为大人一生清正。却没想到是我错看了,原来大人也不过是一沽名?钓誉之辈,是个只在乎自己,而置万民于水火的反贼罢了。”
宇文太?尉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终于睁开眼睛,看着云夭不带丝毫心虚,万分不解。
云夭不在乎他的目光,继续道:“大人果真在乎天下?”
“自然,老夫从不在意拥护谁为君主?,只在乎谁能利天下!”他语气沉稳,对云夭的话有着恼怒。
云夭反问道:“如今太?上皇在仁寿宫病重,甚至已?无法下地。那大人不想拥护当今圣上,究竟想拥护谁?前晋王萧庶人?还是前朝宇文氏?又或是江南前卫国贵族恭顺候?”
此话将宇文太?尉问住,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硬着脖子道:“现在龙椅上的皇帝,暴虐无道,残忍嗜杀,实在不是明君。如今大兴文字狱,这天牢中已?都塞不下人!”
“所以?呢?所以?太?尉大人认为谁适合做这天下之主??”
宇文太?尉躲开视线,没有看她,却是在认真思考起她的话。
云夭则不想给?他时间,直接道:“前晋王萧庶人,为人懦弱愚昧,此番从蜀地自立为王造反,皆是由他人怂恿,对下面之人的话听之任之,只一傀儡。大人是想推举傀儡上台,而后自己当那挟天子令诸侯的宰相,重复前朝宇文氏篡位之举么?”
“自然不是!”宇文太?尉有些生气,“可当今文字狱……”
“文字狱不是大人一手促成的么?”云夭直接打断他的话语。
“什么?”
云夭道:“大人明知自己声?望,却无丝毫顾忌,随意胡乱出?口。‘相鼠有皮,人而无仪’,或许大人说出?此话的目的不在于天下动?乱,可说出?此话后却造成了天下动?乱。大人便是知晓自己的话语重量,才更应在出?口前多?思虑才是。”
“当今圣上或许是暴戾了些,可大人只看这一方面,却不看当下局势。我大邺北有突厥,西?有蛮夷,南有前卫国虎视眈眈。此时若是换成一懦夫君主?,那大人该担忧不是内政酷刑,而是我大邺是否还会存在,好不容易统一的中原,是否再一次分崩离析,民不聊生。”
宇文太?尉哽住,三朝元老,此时在一女子面前竟无丝毫还口之地。
云夭不再多?说,直接将怀中的圣旨直接拿出?,放于案上,而后起身?道:“大人说圣上无道不仁,可圣上依旧赦免了你,以?及千千万万因你而反的百姓。大人却因执着于那简单的几句话,以?及自己的名?声?,置那些跟风者生死于不顾,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究竟谁才是无德之辈?若数年后,群雄并起,分裂我大邺疆土,致大邺灭亡,万民百骸,那今日的宇文大人,也对此出?了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