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想起今日夫人的吩咐,今日无论如何不能与人起冲突。
小厮也不敢赶走这老太太,只能急匆匆往里去报信儿。
“夫人,外头来了个乞讨的老太太,一句话不说?,硬要往府里冲。”
秦相宜逗孩子用的拨浪鼓还?是宴舟从?秦家给她带出来的那一把。
她愣了愣,道:“那便给她些银子,叫她走吧。”
那小厮便领了不大不小的一笔银子,反正是够那老太太吃穿半生了,拿到那老太太跟前。
那老太太看了眼银子,似乎是在权衡些什么,权衡完了,还?是一个劲儿地往里冲。
那小厮没?办法,只能叫人拦着她点儿,他赶快到夫人面前报信儿。
“那老太太银子也不收,不知是个什么目的。”
贺宴舟道:“别叫她进来惊扰了府中女眷,直接将?她赶出去吧。”
那小厮得了准信儿,一溜烟地就要跑:“得嘞。”
秦相宜却叫住了他:“罢了,你?叫她进来吧,我亲自问问她究竟想要什么。”
秦相宜招呼完小厮,端起一旁的燕窝,搅着吃了两口?。
千松死死护在她跟前:“姑娘,我总觉得她是,是……”
秦相宜未曾抬眼,只道:“是又如何,我如今自己做了母亲,便懂得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应当?是什么样的了……总之?,我早已对她释怀,说?起来,她也没?真的伤害到我分毫。”
说?完,秦相宜又转头望向贺宴舟,她朝他柔婉笑着:“夫君,前阵子咱们在京郊筹备的那间济慈院,如今修建得如何了,不如就将?我生母送到那里面去吧。”
听闻秦家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了,戚氏一走,仆从?下人皆散尽,家里的两个侄女和?侄子,不知道被下人抱着卖到哪里去了。
那又不是秦相宜的孩子,秦相宜当?然不管他们,也许,秦雨铃背后在管吧。
至于她兄长秦天柱,说?来也奇怪,自从?去了西域,竟再也没?消息传回来。
贺宴舟道:“已经修好了,冬日里配了火炉,今冬应该能照料到不少孤寡老人。”
秦相宜点点头,深感欣慰。
那小厮引着江老太太来了,母女之?间眸光相对。
一个冒着贪婪又悔恨的光,一个却温婉又和?气。
秦相宜只目光柔柔地望着她:“我们贺家在京郊修了济慈院,你?就去那里住着吧,会有人照顾你?的,去安度晚年吧。”
济慈院里一日供应两餐,每年发两套冬衣,还?有郎中坐镇,绝对是一个好去处。
江老太太抬眸望着女儿,一脸的不甘心。
秦相宜肌肤胜雪,细腻得仿若羊脂玉,透着温润的光泽,眉心一点嫣红的花钿,更衬得双眸仿若秋水含星,一点异样的表情也没?有。
在江氏心里,她要女儿为她养老,将?她接到郡主?府荣养。
秦相宜手指纤细修长,如葱段一般,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淡的蔻丹,此刻,她正轻轻拈起勺子,挖了一勺燕窝递到嘴边。
身旁的丫鬟们恭敬伺候着,有的捧着香盒,有的捧着茶盏,她朱唇轻启,声?音仿若黄莺出谷,婉转悦耳:“您就去吧,我叫人将?您送去,莫要误了时辰。”
她温柔如水的目光看着母亲:“济慈院是我跟宴舟操持了将?近半年的心血,是好地方,您安心。”
江氏“呜呜”叫着,要上前拉拽她,那些严防死守的丫鬟婆子哪里容得她近了夫人的身呐,纷纷上前将?她架住。
秦相宜语罢,轻轻起身,裙摆如水般流淌,身上的海龙皮大氅加身,内里便只需穿上薄薄一层飘逸的红裙,毛色呈现一种独特的银灰,光影变幻下,仿若霜雪初融。
仿佛这世间的如花繁华与优雅雍容,都?尽在她这一方天地。
人走后,贺宴舟揽过妻子的肩,秦相宜面色也不太好:“宴舟,我没?想过母亲会变成?这样。”
她以为,她走了以后,母亲该过得很好的。
贺宴舟便道:“那咱们就把济慈院的饮食规格再往上提一提,也好全你?孝心。”
秦相宜点了点头,表示此法甚好:“叫上几个丫鬟,常做些糕点送去吧。”
有她照管着,母亲也不至于困苦终老,定叫她饿不死,也冻不坏。
晨曦透过雕花窗棂,如细碎金芒,轻柔地洒落在内室。一位养尊处优的夫人正端坐于菱花铜镜前,她细细端详着自己的眉眼,三十好几的年纪,仍旧无一丝细纹出现。
一头乌发如瀑,柔顺地垂至腰间,几缕发丝慵懒地散落在白皙的脖颈旁,五岁的儿子刚被梳洗好,就扑到了她的腿上。
她发间簪着的红宝石凤簪,凤嘴噙着一颗圆润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熠熠生辉,尽显尊贵。
“母亲,陪我去放纸鸢。”
秦相宜还?未梳完妆,刚要把他推开一点,儿子赖皮得很,又缠上来。
贺宴舟伸手将?儿子拎起来,寻思那地方是他待的,你?个小鸡崽怎么敢待。
“给我好好站着!”
儿子怕爹,只能站在一旁,眼珠子往母亲身上瞪。
景历帝许是因为吃丹药吃多了吧,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八岁的昌云即位,叫贺宴舟做了太师。
太师位列三公之?首,是地位最为尊崇的帝师,负责传授年幼君主?经史子集,教导其治国?理政的方略、驭下用人之?术,好使帝王尽快扛起江山社稷之?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