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义父少年家贫,离家闯荡江湖,碰巧在匪乱中救下我父亲,两人结拜为兄弟。后来我义父得我父亲资助,远渡重洋去美国谋生。他有勇有谋,在大洋彼岸独自奋斗,突破了白人对有色人种设下的种种屏障,拥有了崇高的社会地位,和庞大的产业。”
傅承勖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语气又生动真挚,确实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
“不幸的是,义父的妻子和一双儿女都在旧金山的大地震中遇难。义父没有再婚,而是将我抚养长大,视我如亲生。他参与重建了唐人街,一生都致力于维护华侨们的权益,醉心公益,是西岸地区最为德高望重的侨领之一。”
说到这里,傅承勖略微停顿。宋绮年从他眼底读到了一抹深切的怀念之色。
傅承勖继续道:“得知故宫博物院成立后,义父便开始搜集那些因战争掠夺或者盗窃而失散在海外的中华国宝,将它们捐赠给博物院。他一共搜集了九件古董,运送回国。船在天津的港口靠了岸,可还没来得及卸货,就遭了贼……”
笑意自宋绮年的嘴角消失。
“那是一伙技艺精湛的盗贼。”傅承勖注视着宋绮年的双眼。后者的眼神正在飞速降着温。
“他们第一时间登船,使了一招精彩的偷梁换柱,当着我手下的面,大摇大摆地搬走了那批古董。我事后复盘整个行动,即便身为失主,也忍不住为他们的计谋叫好。”
傅承勖的赞美非常真诚,可宋绮年脸色越发苍白。
“大胆构想,谨慎执行,熟练的技艺,完美的团队配合……整个行动就像一首交响曲,从序曲到结束都丝滑流畅,每个乐器都演奏得精彩动人。后来我听说,这个案子是道上交口称赞的一个大案……也是‘玉狸’生前做的最后一个任务。”
宋绮年的脸上已布满一层薄薄的冰霜。
“傅先生如果想找我追回那批货,那恐怕要失望了。”她冷声道,“我们不过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那批货我们连箱子都没有开就交给委托人了。今日不是你说,我甚至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我明白的。”傅承勖道,“我也并不是想找你讨回失物的。”
“那你想要什么?”
傅承勖真诚道:“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将这一批国宝追回来。而我能在事业上给你提供极大的帮助。”
宋绮年用力眯了眯眼。这表情真是神似一只猫。
“傅先生的算盘可打得……真是够周密的。”
“这是个双赢的合作,还请宋小姐慎重考虑一下。”傅承勖的语气很真诚。
“我不缺钱,更不想重操旧业。”宋绮年漠然,“我如今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立志做一个好裁缝,经营一份小生意。我只想摆脱过去,重新做人。”
“我知道你不想再和过去有所牵连。”傅承勖道,“但是我觉得你内心依旧很介意过去的经历……”
“劳烦你不要装着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宋绮年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们认识才几日?你单凭我们这几天的接触,凭你手下调查我的报告,就认为自已对我尽在掌握……”
“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傅承勖打断了她的话。
宋绮年一愣。
“你的内心光明磊落,你本性正直,坚韧不屈,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都没有将你的心灵污染。”傅承勖的话语里饱含着真挚的欣赏,“这也是我会特意来找你的原因。因为我信任你的品格,知道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宋绮年语塞。
这是她活了二十二年,所听过的最好的赞美!
“我知道,你想摆脱过去。而摆脱过去的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逃避,而是面对。”傅承勖道,“你本有一身绝学,何不将其用在行侠仗义上?相信我,宋小姐,这样你才会获得真正的重生。”
宋绮年眺望着外滩绚丽的夜色,沉默良久。
“请容我考虑一下。”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傅承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宋绮年。
“这是什么?”宋绮年困惑。
“就当是……新年礼物吧。”
宋绮年斟酌片刻,还是收下了信封。
阿宽将车开来。
傅承勖为宋绮年拉开车门,送她上车。
车驶过外白渡桥,朝着宋宅的方向而去。
第九章强强联合
外白渡桥上,江风猎猎,庆祝新年的人们渐渐散去。
袁康站在围栏边,一身黑色的貂皮长袍,帽檐压得低低,年轻俊朗的面孔显得格外阴沉晦涩。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怀表。
表盖上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相片中的少女穿着白色袄衣,梳着两条麻花辫,一双猫儿似的大眼睛乌黑明亮。
她还不习惯面对照相机,有些拘谨地抿着唇,似笑非笑的样子,显得倔强又惹人怜爱。
“师父。”一个少年快步而来,“事情办完了,定金也退回去了。对方挺失望的,但对咱们还算客气。”
袁康合上了表盖,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玻璃片。
一个俏丽的少女气道:“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玩意儿,居然坏了您的好事!我咒他以后次次干活都被抓个正着!”
袁康道:“是我戳破他们在先,我坏了规矩。就是这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