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该去巡捕房报案才对。”张老爷硬邦邦道,“还有,你家小姐生意做得那么大,又认识那么多有钱的大老板,你也可以去找他们。我们和你们家的交情也浅……”
“老爷这说什么话?”柳姨惊怒交加,“张先生前两日可是专程上门向我们家小姐求了婚的,这也叫交情浅?”
“什么?”张家二老俱是大惊。
柳姨挺直了腰杆:“要不是张先生向咱们小姐求了婚,我今天哪里会到府上来求助?”
张家二老面面相觑。
他们不仅不知道这个事,而且都不赞同这桩婚事。
张家已度过了危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宝贝儿子一定要娶一个娘家有权有势的千金小姐才行。宋绮年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裁缝,哪里配得上他们家?
“俊生没和我们说呀。”罗太太茫然,“昨天绮年还上门来了一趟,也没和我们提这事。”
柳姨道:“因为小姐觉得这事十分重大,得斟酌过后才能给张先生答复。但您家公子确实向我们家小姐求婚了……”
张老爷当机立断,一声大喝。
“胡说!就算俊生真的求婚了,他都没有告知过父母,这求婚就不算!我们本来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罗太太连连点头附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小姐打的是什么主意?”张老爷起身,指着柳姨骂,“不就是一个想攀高枝的女人,我这大半辈子见得太多了。她肯定是知道这桩婚事不成,就联合外人想敲我们家一笔。想得美!她自已打烂的古董,自已想办法赔!我们张家才不做这个冤大头!送客!”
男管家和老妈子合力把柳姨往外面拉。
柳姨气得一张脸青红交替,却并不十分挣扎抵抗。
等出了大门,柳姨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破口大骂——
“老天爷呀!我老婆子活到这把年纪,也没见过张家这种没有良心、见死不救的人家!街坊们,你们大家都来评评理——”
正是中午时分,里弄里都是闲人。柳姨这一嚷,如在鸡群里撒了一把米,立刻引得人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张家二老刚刚在餐桌前坐好,又被惊得跳了起来。
柳姨见状十分满意,开始进入正题。
“——当初张公子被绑架的时候,我们家小姐到处奔波求人,最后将我们家祖传的八大山人的画送给了一位大老板,才请动这位大老板去说情,救下了张公子。这事可是人家大老板都亲口承认了的!这么大的救命之恩呀,张家事后连个屁都没放过,当咱们家不存在!”
街坊们发出一阵唏嘘声。
张家二老站在窗户后,都满脸错愕和茫然。
很显然,张俊生有太多的事没有和父母说。
“这也就罢了,”柳姨继续道,“张家后来背着债务度日,我家小姐心疼张公子,又去找大老板说情,让大老板给了张家一笔低利息的贷款。张家还清了债,公司又重新开起来。这又是多大的恩惠呀!你们说说,我家小姐是不是张家最大的恩人?”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张公子还算有点良心,向我们小姐求了婚。我们手头有他送的戒指和亲笔写的求婚信为证。哪里想到,今天咱们小姐遇到了难事,我来求张家帮忙去说说情。不过是走一趟,动一动嘴皮子的事儿,你们猜猜张老爷是怎么做的?他不仅不肯帮忙,还不承认婚事,更是把我家小姐辱骂了一番,将我这老妈子赶了出来!”
张老爷急得满头大汗,急忙吩咐管家:“赶紧把这老婆子赶走,别让她在门口继续胡说下去!”
“对!对!”罗太太一个劲点头,“不能让她这么抹黑我们俊生!”
“哎哟!这张家这又黑又烂的良心,连狗都不吃!”柳姨跺脚拍腿,“我们家小姐真是瞎了眼,费尽功夫帮助了这么一家白眼狼!要没我们小姐帮忙,他家的儿子早就被撕了票,现在都烂得只剩骨头了。你们两个老东西更是只能沿街讨饭吃,哪里还能在这里耀武扬威,瞧不起人?我家小姐本本分分地做裁缝,养活一家老小,比你们那个没人扶就站不起来的草包儿子不知道能干到哪里去了。我们还瞧不起你们这一家破落户呢!”
张家二老自诩甚高,一向瞧不起街坊邻居。尤其眼下他们家眼看要重新发达,搬走指日可待,更是不大和邻居们来往。
街坊们自然也不喜欢他们家。
立刻就有一个邻居大娘尖着嗓子附和柳姨:“张家的眼睛都长在脑袋顶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就是。”另外一个大姐也插了一嘴,“没毛的凤凰也比鸡要大,我们这些粗人哪里配和他们做邻居?”
“这种刻薄的人家,你们家小姐没嫁进去才是走运了。”
连爷叔们也抱怨:“张家的儿子就是个拆白党。搬到这里才几个月,大半条巷子的小姑娘都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
众人声讨之中,张家的管家带着老妈子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驱赶柳姨。这一举动更是引起一片喧哗。
“臭不要脸的老王八!你们这是心虚了?”柳姨一边撤退,一边痛骂,“我看你们能把宝贝大儿子卖个什么好价钱吧!老天爷都看着的,我们家小姐给你们家求来的,迟早都会收回去!”
柳姨大战告捷,撤出了人群后拔腿就跑走了,留下张家被丑闻和邻居的白眼包围。
出了巷子后,柳姨直奔马路对面的一间茶馆,借了他们的电话。
“……张家果真是白眼狼,还请三爷赶紧救救咱们绮年!”
第三十章红颜知己
许家的书房里,宋绮年端坐在沙发里,面色冷峻。
“看样子,不论我怎么解释,许公子都不肯信我了。”
许公子是一个中等个头、纤瘦羸弱的年轻男子,有着一张尚算端正,但怎么都掩饰不住酒色过度的面孔。
许公子昨夜在夜总会里玩到天亮才回家,被管家唤醒的时候正好梦呢。他是个一贯不理事的主儿,又听说不过是客人砸了一个花瓶而已。要不是副管事知他的喜好,说闯祸的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客,许公子根本不会从床上爬下来。
此刻,许公子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浑浊的眼睛很是满意地在宋绮年秀丽的面孔和窈窕的身段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