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
一种恐惧从沙嘉心底浮出,他伸手想要抓住宴北,但是还没有碰到,沙嘉就毫不犹豫地朝着老人那边走过去。
沙嘉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一点一点僵硬地转头看向宴北的背影,看着他匀速走到老人身边,恭敬地站到他身边,然后转过身来,露出那种沙嘉无比熟悉的面庞,只是他看也不看沙嘉一眼,眼神冷漠地盯着前方。
得而复失的恐惧在沙嘉心底如同风暴席卷了一切。他身体一瞬间变得不像是自己的身体,眼前的世界变得白晃晃的,太阳在高空不断抖动。
场面僵硬了下来,附近站了很多人,但是没人在意沙嘉,老人在看到宴北回来后就预备回到车上。
眼看着宴北就要跟着他离开,沙嘉猛地惊醒过来,大声喊道,“等一下,你是谁——”
他还没说完,后背就猛地一疼,他被一棍掀翻在地,同时四周包围的人都在一瞬间围了过来。
那边预备上车的二人也停下动作,一脸冷漠地看着地上被围攻的少年。
沙嘉此时还不是多年后那个统领三军的将军,长期缺少营养发育不良的身体在面对一群身体正常的成年人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即使这些人放着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不用,而是转而使用最原始又暴力的武器对待他。
他们就像是在给贵人表演传统典雅的歌舞剧那样杀人灭口。
白发老人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出给他表演的歌舞剧,这时,站在旁边的银发少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白发老人侧过头,看见他最重要的一把宝剑正不合时宜地替别人悲伤。他全身受到控制连眼珠子都无法挪动分毫,于是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出惨剧,眼泪从他无法闭合的眼眶中流出来。
白发老人轻蔑地嗤笑一声,他从披风下伸出一只鹤皮的手,捏住了宴北的下巴,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一条毒蛇舔舐着他的脸颊。
“看清楚了吗?这就是违背我指令的下场。”
宴北僵硬着身体,没法开口说话。
“陛下,或许他还有点别的用处那?”一道男人的声音在老人的耳边响起,但是他只是皱了下眉,随即就挥开了这道多此一言的声音主人。
“滚开蠢货,你少来教我?这种劣等材料你也看得上,怕不是又在打我的主意。”
站在阴影里的男人不敢反驳,默默退回原地。
不知道从身体里流出了多少血液,只能感觉到大脑都在慢慢变冷,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像被打断了一样难受。
他是不是要死了?
四周的黑衣人渐渐散开了,沙嘉躺倒在泥地里,耳朵里灌满了血液和泥水,视野中只能看见一片模模糊糊又扭曲变形地世界。
疼痛慢慢从身体上离开了。
沙嘉颤了颤手指,眼皮轻轻合上了。
“哥哥!”一道少年的声音刺破黑暗像惊雷一样在沙嘉耳边炸响。
是阿诺。
沙嘉猛地睁眼,他努力瞪着眼,可是他的眼睛肿得像泡在福尔马林里,面前一片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呼喊他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时一双手轻轻摸上他的脸,柔软温和又小心翼翼的触感出现在他脸上,冰冷但是柔软。
“哥哥……哥哥。”宴北跪坐下来一边抚摸着沙嘉的脸一边掉小珍珠。在他的四周,黑衣侍从都躺倒了一地,除了那个老人无一幸免。
在他的抚摸之下,沙嘉感觉身上的疼痛开始减轻了许多,他眨了眨眼,眼前的画面能够看清许多了。
哥哥……?
虽然他觉得他们之前应该是这样的关系,但这还是阿诺第一次这样叫他呢。
沙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伸手想摸一下宴北的脸庞,但因为气力不济,于是只碰到了他垂下来的顺滑的头发,手就因为无力而垂下。
世界黑了下来。
-
一片纯白的病房中,沙嘉猛地睁开眼,同时四周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都一齐响起。
接着,病房门被猛地打开,一堆穿着白的、黄的不同制服的人一齐冲过来,他们都想第一个冲过来,但是挤来挤去都被挤在大门口,最后谁也不让谁,谁也进不来。
沙嘉还维持着躺平的姿势,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脑子还没从梦中的情绪解脱出来。
“都给我让开!”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把他从飘飘渺渺的高空拉到了病床上,他一时间没想起来,于是偏过头去看,挤挤挨挨的人群停下了动作,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被一双手给无情地拨了出去。
于是病房门口瞬间空了下来,手的主人这时才显出他的真面目的,这是个留着寸头平平无奇的青年,他在赶走所有人后,只留下了沙嘉的医生在房间里,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把一溜好奇张望的脑袋都隔在门外。
沙嘉被扶着坐了起来,他一边让医生给他检查身体,一边开始询问副官。
“辛苦你了,最近情况怎么样了。”
沙嘉的副官,也就是那个赶走了所有人的寸头青年开口说,“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虽然因为您不在导致了军中人心不稳,要把您苏醒的消息传达下去吗?”
“不。”听完了副官对现状的描述后,沙嘉飞快地思索了一会,随即下了新的决断,“不要把我苏醒的消息透露出去,军中现在这样就很好,如果可以的话,葬礼也可以继续安排下去。”
“好的,将军。”副官没有多问,平静地应了下来。
“对了,沙嘉。”寸头青年没有再维持着之前一脸严肃的样子,而是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沙嘉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许再像那次一样孤身犯险了,甚至连一句讯息都没提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