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最後的一环吗?但一直在他们眼前的她,又怎会跟京城那边有任何的关联?
「你的表情很可怕。」老雷见他不说话,疑惑地看着他。
他回过神,神情凝肃地说:「辛苦你了,你的酬金我明儿让周信给你送去。」
老雷点点头,一派潇洒地道:「那我先告辞了。」说罢,他在左右两道壁面上弹了几下,一阵烟似的窜上墙头,然後消失无踪。
穆雪松转过身,迈出了步伐。他知道晚了,可他现在就要去找周学宁问个清楚明白。
他疾行在夜色中,穿过静寂无声的院落,忽地,一道身影自他眼前不远处掠过。尽管夜色昏暗,他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周学宁。
这样的深夜里,她又要去何处了?
他悄悄的跟在她身後,却又不敢靠得太近而惊动了她,就这样,他一路跟着她来到西院一隅。
她走进了矮树丛後,蹲下,教他看不见她的身影——到他嗅到香烛点燃的味道。
他心头一惊,更加疑惑。她在烧香点烛?这深更半夜的,她是在祭拜着谁?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再靠近,终於瞄见她跪地执香祭拜着眼前的一个纸牌位。他细细听着,隐约听见她不断地提到爹及女儿……
事情发展得太离奇,却又彷佛已经要水落石出了。不自觉地,他感到兴奋,也感到惶惑不安。
待她磕头之时,他走了过去……
周学宁抬起头来,陡地一震,瞪大双眼,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在做什麽?」他问着的同时,弯下腰拿起地上的纸牌位,上面清楚的写着显考尹公常川之牌位。
流动着的血液彷佛在一瞬间冻结了,他瞠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而她,泪流满面又惊慌失措。
「不许再敷衍我!」他目光澄定而强势地注视着她。
「我、我……」她情绪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穆雪松将纸牌位搁回原地,并将她扶起,紧紧地抓住她的臂膀。
「你为什麽夜祭我尹姨父?对你从来没见过的尹氏父女,你何以如此的同情怜悯?」
他逐字逐句,清清楚楚地问:「今天你给成庵推拿时,对安放天说的那个梦中女子是谁?为什麽当他听见你对那女子的描述後,会惊惶不已,神不守舍?」
周学宁迎上他的厉眸,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还有,安放天跟一个来自疏勒的走商往来,而那走商则是在黑市买卖禁药,毒杀尹氏父女的海檬果又是来自疏勒……」他目光一定,沉声地问:「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我、我……」
「我猜测安放天便是表姨父的关门弟子,也就是『小安』。」他深深地抽了一口气,眼神像是在说着「不要骗我」似的注视着她,「你口中的梦中女子是谁?我见过尹碧楼,也知道她在耳濡目染下学了一手拨筋推拿的手艺,你真梦见了她?你突然的转变也是因为她?」
他彷佛咄咄逼人般的言语其实夹带蕴含着太多的关怀及爱恋,她能感觉得到,「松哥哥,我……」
「不要再瞒着我。」他沉声地说:「对我坦白。」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麽自圆其说的能耐了,她知道就算自己掰出再多说辞,都说服不了他,也化不开他的疑惑。
但是,他真的能接受吗?他真的能不惊吗?他真的不会觉得她很可怕吗?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可怕呀!
因为太害怕对他吐实後的结果,她忍不住颤抖落泪。
见状,穆雪松胸口一揪。他将她逼得太紧了吧?但他不得不如此。
「学宁……」他-把将她揽进怀中,深深一叹,试着缓和自己说话的速度跟轻重,「我要你知道一件事,我现在很爱你,非常爱你。」
听见他这些话,她心头一抽,鼻子更酸了。
「我不管你为什麽改变,总之我就是喜欢现在的你,不论在你身上发生了什麽事,我都不在乎。」他说着,轻轻地在她发上吻了一记,「我知道你藏着秘密,我知道你需要帮助,所以不要一个人扛着,我会帮你。」
他这般真情至性的话语深深的打动了她、温暖了她,也教她的心慢慢地沉静安定下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後,她轻轻推开他的胸膛,抬起脸来凝视着他。
「你真的不怕?」她问。
「怕什麽?」他蹙眉一笑,「你?」
她点头,「在我身上……发生了可怕的事情……」说着,她又忍不住泪下。
他眉心一纠,眼底满是心疼怜惜,「若真可怕,我更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着。」温柔
地揩去她脸上的泪,他温煦一笑,「说吧!」
「我是……」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目光却深凝地望向他,「尹碧楼。」
像是没听清楚,也像是不相信自己听见的,他微微瞪大眼睛,「什麽?」
「我是尹碧楼。」她说:「尹常川跟白静儿的女儿,你的表妹。」
「啊?什、什麽?」他听见什麽了?她说自己是尹碧楼?尹碧楼已经在大火中身亡,那她是……
她能理解他为何这麽怔愣住了,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很冷静淡定地接受这种事情。
「你还记得义母曾去求问何仙姑的事吧?」她直视着他,「当时何仙姑看了生辰,直言此女已不在世间……」
他当然记得那件事,当时他还嗤之以鼻。
「去年的某一天,我醒来後就宿在这副身子里了。」她语带歉疚,「我不知道周姑娘去了哪里,但我就是宿在她身上,成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