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
“灭门之后,怨气滔天,必生鬼祟。以前调查局也处理过过这样的惨案,往往是因觊觎气运,偷梁换柱,坏一族根脉,全一己之私,却不知害人终害己,报应还是落在了后人身上。可她身上却有一点很奇怪,似乎全家人饱受的冤屈和折磨,最终都只是为了滋生她腹中之物……她是不是还一直跟姐姐重复……”
“独居女性要保持警惕。”
她忽然一笑,语气有些惨然。
“可是……假若要防的,根本不是人呢?又要她怎么防?”
一时两人都有些默然。半晌,裴宿看了一眼时间。
“原本只是想逮那个鬼婴,但现在看来,计划要有变了。”
她指了指角落里的厉鬼,“刚才走廊上的规则,你应该都记下了?窗外之物就是他,他原本对人是有恶意的,但机缘巧合之下,反而让他对我有所依赖,因此这条可以暂且不顾。其他的,只要不违反规则,也就不会有危险。越风闲,一切小心,抓那个鬼婴的事,就交给你了。哦对了,他应该也能帮上你的忙,毕竟,鬼爸应该更会哄鬼婴吧?”
她故作轻松笑了笑,越风闲却只是看着她,“姐姐要去隔壁,是吗?”
裴宿沉默了一瞬。不管是本能还是理智,都告诉她,许若莲的房间一定凶险无比。可是,看起来她今晚就要“分娩”了,虽然已经可以肯定生下来的绝对是这个规则里提到的鬼婴,可是……她觉得,许若莲的下场几乎是必死的。她原本就是一个孕育鬼祟的容器而已。
尽管她也知道,她很可能无法改变以往的事实,但,万一呢?
许若莲对她没有表现出敌意,而长发怪甚至从手术室怪物手下拼死救下了她。
而且,她不知道如果这个人形的许若莲死掉之后,【童年的捉迷藏】还能不能完成。
她就是有一种古怪的直觉,那就是,无论如何,她都要试着帮许若莲。
手又被握住,握得越来越紧,微微濡湿。他似乎比她还紧张。
她笑了一下,弹了弹他的脸。
“怎么,真要姐保护你呀?”
“裴宿,别把我当小孩。我的病历上,只有名字是真的。”
话题忽然转移到了年龄上,裴宿眨了眨眼,“所以,你是想体验一下有姐姐的感觉吗?”
手忽然被大力一拽,裴宿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这个拥抱如此急切,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仅仅一秒,对方就放开了她。
越风闲对她扬起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第一次褪去故作委屈的稚气,她在那张脸上终于看见了几分常年作战的肃杀之气。
趁她为突然的转变而微微发愣之际,他却飞快地捏了捏她的脸,眸光弯弯。
“我是想说,我真的很可靠,裴宿女士。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成功掀了这个鬼医院。”
灯光熄灭之后,因为厉鬼的原因,房间里的阴寒之气久久不去。
蓦地,手腕忽然一热,一个凉飕飕的东西蹭到了自己的旁边。裴宿直接捏住了它的脖颈,放在手心里团吧团吧,橡皮泥似的揉着玩。
绿东西愣是没敢吭一声。
当隔壁房间第一次传来尖利的惨叫时,裴宿还没动,就听到了那股阴惨惨的婴孩声音,从床沿慢慢溜上来。
“嘻嘻,姐姐……”
银光闪动之时,裴宿已经摸上了门把手。离开前,她只听到越风闲那不含温度的嗤笑声。
“姐什么姐,姐姐也是你能叫的?”
也是当她踏出房间后,才瞬间明白了……
规则,为什么会特意告诉她——【夜晚不要离开房间】。
阳光医院18
仅仅一线之隔,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恐怖便铺泄而来,四周的沉静似乎结成了实质,却让每一步都如同深陷烂泥,仿佛有未知的生命在黑暗里窥视。
也只是那一步,便几乎卸了人全部的气力,下意识便想仓皇地蜷缩在地上,不敢移动分毫。
隔壁的尖叫也越发惨厉,从黑黢黢的门缝中,渲出浓重的血腥气。
她咬着牙闭了闭眼,【举起科学的大旗】配合精神力流转,将沉重的恐怖感卸去几分。她推开了许若莲的房门。
扑通,扑通。心跳声有力而诡异的僵硬,出自自己,却并非来自自己的心脏。
扑通,扑通。
无法逃逸的黑暗中,一抹邪恶的红光掠过,在心尖烙下一痕,腹部隐隐作痛。
左侧忽然一阵阴寒,她微微侧过身子,肩膀忽然一轻,原来是头发已经被削断。
“啊……我的肚子好痛!我要死,我要死……”
呜咽声浸泡在血水里,随着呼吸声而颤动,裴宿的头脑也嗡嗡作响。这里的诡异气息实在过于浓厚,她几乎难以支撑。
手指敲下一旁的灯光开关。啪嗒一声,虽然灯火如萤,颤颤欲灭,却好歹是让她能大致审视当下的处境。
视线掠及处,却让她眸光一颤。
这哪里是一个房间。四周的秽物结成厚厚一层,只有一侧摆着一张粗劣的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躺在其上,痛苦地扭曲着,肚子高硕如鼓,黑色的纹路从其上蔓延,夸张地蠕动着,似乎是要挣破母体而出。
许若莲苍白的脸皮抖得不成样子,目光茫然,牙齿却紧紧咬着下唇,鲜血淋漓而不尽知,她张大嘴巴,欲图为自己挣几分呼吸似的。
像洋洋与那个隔壁的厉鬼一般,黑气汹涌,从她体下慢慢蜿蜒,她看起来就像一只舞动着黑色触手的怪物。
黑气对裴宿很有敌意,在短短的几秒间,不断向她袭来,又被她用匕首仓促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