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哥!”程不渔也拱手拜道,“在下……”
吴轫却将手一抬,打断了他,平静道:“将死之人,姓名无用。你不必告诉我你是谁。”
程不渔愣怔地望着他,自心底由衷地升起一丝难以言表的钦佩来。他点了点头,展颜一笑,拱手认真一拜,便转了身,回到沈璟彦身边。
沈璟彦低声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程不渔悄声道:“我们不必去见蓝牡丹。”
“你不想找到她?”沈璟彦讶然。如果是他,他定会当机立断,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找到蓝牡丹的下落。
程不渔道:“见了她,便要杀她。否则,她就要杀咱们。不如顺着这条线索查明蓝牡丹到底是谁、在做什么,赤竹都还有些什么人。”他笑了笑,挪了挪屁股,好让自已坐得舒服些,“所以,我们且先在这里待上两天。”
沈璟彦微微颔首,却又思忖了半晌,眼中渐渐现出一丝忧虑。
程不渔拍了拍沈璟彦的胸膛,笑道:“你相信我便是!细水要长流!”
内力浑撼山
细水长流?
倒是个好词,也是个好道。这程不渔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但是到了关键时候,粗中有细,确实思虑得要周全些。
只是沈璟彦不知道这细水到底能长流到什么时候。
他巴不得赤竹死。巴不得他们现在就死!
但他还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二人沉默片刻,他忽然问道:“你是能打开这牢门的,对么?”
程不渔不假思索又满不在乎道:“不能啊。”
“啊?”沈璟彦一愣,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情不自禁抬高了音量,“不能?”
“嘘!”程不渔急忙按住了他,将他往角落里又挤了挤,悄声道,“你没看到那锁么?那可是陨铁锁,连链子都是陨铁铸成的,硬得很!”
沈璟彦讷讷道:“可是……”
程不渔眨着一双水汪汪又人畜无害的大眼睛望着他,眨眼道:“你不会以为我能打开这锁吧?”
沈璟彦愣愣地与他对视,一时语塞,竟哭笑不得。他转过头,无奈苦笑道:“我当你是有十足的把握才要来这地牢。”
程不渔看着他笑道:“我能有什么把握?不过是想去那角斗场,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被抓的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沈璟彦以手扶额,此时此刻,他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刚夸过他胆大心细,却偏又在这时候掉链子。
“怎么,你是有什么想法么?”程不渔笑问道。
沈璟彦轻轻一叹,从怀中摸出一把沉甸甸的铁钥匙来。
程不渔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喜道:“你、你竟然拿到了!你何时拿到的!”
“就在刚刚,和她动手的时候。”沈璟彦将钥匙丢到程不渔怀里,冷声道,“不过是白拿了。”
程不渔憨笑道:“沈璟彦,没想到,你还挺记挂你公公的嘛!”
他话音刚落,只听“呼”地一声,沈璟彦当场顿地而起,就连一旁酣睡着的两个汉子也被惊醒,浑身一抖,满眼好奇地望向沈璟彦。
他攥着拳头怒声道:“程不渔,你说什么?”
“我……”程不渔紧抿着嘴唇,强忍着笑意,把身体扭向一边,嘟囔道,“我不说了还不成么。”
他窃笑不已。
沈璟彦气笑,跑到他面前蹲下,一手揪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敢提起此事,我非杀了你不可!”
“好啊!你既然这么恨我,等去了角斗场,你便用你的枪戳我几个透明窟窿好了!”程不渔把头一扬,嘴巴一撇,眼神儿却跟做贼似的瞥着沈璟彦。
地上酣睡的那汉子撑着脑袋望着他二人,怅然道:“这间儿牢,到底有什么法术,我瞅着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怎进来的人各个跟吃了火药似的。”
“戳就戳!你到时候可别跑!”
眼见着他二人就要动起手来,一边的湛空急忙睁开眼,站起身,拦在他二人中间,好言劝道:
“哎哎哎!二位少侠,请听我一言,莫要生气!阿弥陀佛,切莫为眼前小事伤了和气。世间万般皆空幻,唯有慈悲心中留。放下执念,各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不看僧面看佛面,二位施主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
他便这样语重心长地唠唠叨叨,连口大气也没喘,甚至停也没有停一下,程不渔与沈璟彦二人已怔愣地望着他,神情中满是讶然。
湛空见他二人住了嘴,便伸出手,温柔地将沈璟彦的手从程不渔的衣襟上摘下,又和善地冲程不渔点头微笑,悠声道:“你们看,这样,不是很好么……”
沈璟彦被他唠叨了这么一番,心中的怒火莫名其妙竟然已经消掉了大半。他冷哼一声,回到角落,把头扭向一边,是一眼也不愿再看程不渔。
他心里有两个棉布小人,一个呆呆站着,一个怒不可遏,提着枪,将那呆呆的小人已经戳得棉絮乱飞,支离破碎。
湛空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行了一礼,继续回到属于他的那个角落坐下,嘴唇开合,念起经来。
二人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渐暗下,牢里的人都沉沉睡去,程不渔这才拧过头,悄悄瞧着一言不发的沈璟彦,主动开口道:“喂,别生气了。我不过是看你太严肃,逗逗你罢了。”
沈璟彦冷声道:“你觉得很好笑么?”
程不渔道:“当然了!你方才都笑了!你这冰山脸,难得笑一下。”
“我那是气笑。”
“气笑也是笑,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