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臣的面色仍是冷得令人发抖。若说沈璟彦已经够冷,那么冷冰臣当真人如其名,比沈璟彦还要冷上许多。
张开明又悠声道,“处罚弟子,须得有证据。更何况,我太和之中,对于动手打骂弟子这件事,向来不尊崇。”
他望向季和光,“掌门,您说是么?”
季和光虽不回应他,却也幽幽叹道:“冰臣,你未免太急了些。”
冷冰臣扫视了他们一圈,似压根就没有听见一般,低头对仍然愣怔在地的曲天楷道:“知晓陆旸要回来的,只有你一人。我责罚于你,是因你竟串通了其他人,盗取却邪。”
“其他人”。
此言一出,孙令九和张开明对视了一眼,同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冰臣啊,”孙令九宁和又颇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徒儿,串通了我二人,或是掌门,偷了却邪么?”
冷冰臣勾起唇,望着他们二人,冷冷一笑,“难道不是么?”
张开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道:“你啊,总喜欢妄加猜测。你无端指责楷儿与我们勾结偷盗,那么我倒想问问,我们何动机之有?你当年那般坚定要将陆旸逐出师门,今日陆旸回来,倒是该我们问问你,是你做了这事,又想要撇清罪责,莫不是将楷儿拉出来挡箭么?”
冷冰臣却失声冷哼一笑,“我不过是视门规重于一切罢了。我紫霄宫不仅是太和的医馆,更是太和的律所,自然是不能宽纵了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盗走却邪,与我有何好处?我是能将它拔出?还是楷儿能将它拔出?”
“既如此,总不能是掌门自已盗走了却邪吧?”
孙令九对掌门抱了一拳,笑道,“掌门勿怪,我不过是一提。我等都知道,此事绝无可能是掌门所为。况且,还有云水盟作证。若掌门得了却邪,又何苦将假剑交给爱徒陆旸呢?”
听到“爱徒”两个字,沈璟彦目光一转,望向沈璟彦身旁的陆旸,又瞧了瞧呆立在季和光身旁的邹月婵。
邹月婵仍是低着头,默默无言,可手已经攥紧了道袍的衣角,紧抿着嘴唇,整个人似已经发木了。
众人皆沉默。
“是啊。”
沈璟彦突然勾起嘴角,沉声开口道,“拿走却邪,与玄溪道长作对,对谁最有好处呢?”
酒中两滋味
沈璟彦的目光斜斜望向邹月婵,带着几分轻蔑和鄙夷。
邹月婵已经骇得肝胆一颤,却还是强迫自已冷静了下来。
她咽下一口唾沫,嘶声道:“师尊,诸位长老,沈公子怀疑我虽有几分道,但弟子又无法开启机关,如何能窃取却邪?”
“我何时说过怀疑你?”沈璟彦似笑非笑。
邹月婵心下一慌,解释道:“……我瞧见你在看我。你若不是怀疑我,何必看我呢?”
沈璟彦负手而立,微微侧首,睨着她道:“不错,我是有些怀疑你。你自已是不能打开机关,但如若有人相助呢?”
“你是在怀疑我师尊?”
邹月婵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怎可如此无礼!”
沈璟彦勾起一个嘴角,目光里似透出几分无奈。这副神情只透露了四个大字:自作聪明。
陆旸总觉得她言语间似刻意将注意往季和光身上引,如此一来,真正的窃贼很有可能就会被忽略。
他蹙眉道:“师妹,我们只是问询,并未说是师尊所为,你先莫急。”
邹月婵定定望着他,脸渐渐开始发红。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师尊,师尊!你张口闭口都是师尊,你若称掌门为师尊,那我当称他为什么?!
她心中的嫉妒与担忧此时此刻竟然如那浇了油的火,冲天而起三丈高。
“好了,好了!在这里的都是太和剑派的顶梁支柱,掌门之威严更是不可轻易亵渎。我们一心想为太和好,却各个坐在这里互相怀疑,连证据都没有便相互指摘,若让外头诸位弟子听了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孙令九抬起手,让所有人都先冷静下来,“依我之见,诸位不妨都说说看,在陆旸师侄回来前,你们都在哪里,都在做什么?是否有证人?”
他顿了顿,“我先说来。未时,我正在玉虚宫中为宫内弟子做功课,玉虚宫诸位弟子,皆可作证。”
张开明亦是接口道:“未时我正于山门接见香客,二位香客求子如愿,与我寒暄几句,还恰巧遇到了月婵师侄正自香殿取出晚间奉香。”
他抬眼望向邹月婵,微微含笑。
邹月婵冷静颔首道:“正是。按照规矩,晚间轮值奉香弟子需于卯时取香预备,我回时路上,恰巧看到张师叔与镇上商贾刘金德说话。”
孙令九笑道:“是也。昨日我到镇上去采买,偶遇他们夫妇,他们称今日定要亲自来答谢太和,刘金德求子多年不得,上上月来太和山奉香,这月便已如愿,真是可喜可贺。”
他说完后,众人的目光尽望向冷冰臣。
冷冰臣从容道:“早些时候,紫霄宫中来了位急症香客,我命楷儿速去镇上采买药材。楷儿便是在那时候看到陆旸三人,回来后于宫中告知我。后来我便一直在紫霄宫为他诊治,因他病情严重,我片刻未离他身边。那香客如今仍在我宫中疗养,他与他妻子皆可作证。”
“既如此,我三人似都有不在场的人证。掌门,您呢?”孙令九恭敬道。
季和光仍是微微阖目悠悠道:“未时,贫道正于书阁之中采编功法文册。未时八刻,方才回到金殿之中,此时,殿中无人。未时二刻,程少侠三人造访。书阁轮值弟子皆可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