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试着放了两回手,见他同他们一道并无不妥,又想着他也到了进学的年岁,便由着他们去了。
于小灵盘了腿,同程默意玩着双陆棋。她二人最擅此道,程默慧和于霁却差了些,因此一个随手打着络子,一个铺了纸练字。
于霆不乐意只呆在屋里,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落了不少,便穿了宝蓝色刻丝镶黑兔毛披风,拎了小木锨,往院子里堆雪人去了。
砰砰砰,
有人来敲山庄大门。
于霆在院子里听得最是清楚,小人家一听这个时候有人来,立时来了兴致,招呼了他的小厮奎原,往山庄大门处跑去。
门上的老翁正匆匆忙忙从门房出来,见着小少爷跑来了,还与他行礼问安。
大门又被砰砰砰砸了三声,外间的人大声问道:“有人吗?这会儿雪下的大,可否借贵山庄暂避?”
天岩山山脚下,是有好几个庄子的,不过长年人气鼎盛的,也就只有扶摇山庄了。此处离最近的小镇还有些距离,颇为偏僻,一般也没什么人过来,此时有人路过,还要借了此地歇脚,老翁和于霆都觉得,这事得好好问清楚。
于霆虽然小,可他是山庄正经的主家,当下他也当仁不让,学着戏文里的问话,大声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外间的人闻言愣了一下,后才听出来是个娃娃在学着大人问话,有意逗他一下,因而声音里含着笑意回道:“来人姜从清,不知你可识得?”
于霆当然不识得姜从清,不过他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问的这句话并没什么用,该是问来人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因何到了此处,才对。
他皱着小眉头,想明白了,刚想再张口再问,就听另一个颇为沉稳的声音说道:“在下徐泮,同好友路过此处,特来拜访,烦请通报。”
☆、枣红马
学堂的门呼啦一下被推开了去,寒风夹着鹅毛大雪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此时门一开,全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于霆蹬着羊皮小靴跑了进来,嚷道:“哥哥姐姐,有个叫徐泮的人在门外求见!”
厅里瞬间一静,于小灵诧异地“嗯”了一声,问道:“你没弄错吧?”
“没有!没有!”于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又道:“还有一人,我忘了他叫什么名了,好像姓姜!”
“姜从清?!”程默意眼睛一瞪,嚷道:“他来干什么?”
于霁这回弄明白了,果真是有贵客上门了,于是他放下了笔,抬脚说道:“我去看看。”
于小灵一想,于霁又不识得徐泮,便道了句“我也去”
,裹了披风跟了过去。
外间风雪大的吓人,于霁走在前边,于小灵都快看不清他了,而身旁于霆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也被风瞬间刮跑,听不清楚。
他们兄妹三人快步到了门口,见守门的老翁不过出来这一会儿,已是满身雪白了,可想门外的人成了各种模样,连忙指挥着老翁开了门。
门外一左一右站了两个高挺的少年,一个穿着白色雪狐毛大氅,一个穿着玄色紫狐毛大氅,各自牵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风尘仆仆。
于小灵就站在身穿玄色大氅的少年身边,这会儿见他二人顶着风雪找上门来,不由问道:“世子怎地过来了?今日风雪大的很呢!”
她此话一出,于霁并那两个少年俱是一愣,脚步也是一顿,俱都朝她这边看来。
“这是怎么了?”于小灵反而被他们的反应惊了一下,不由问道,问完这话,便觉得两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说着那两道灼热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那白衣少年的一双清眸,一错不错地探寻着她。
于小灵心中一紧,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认错人了!
果然那玄衣少年按耐不住,疑惑地问她:“你叫我世子做甚?”
正是姜从清的声音。
于小灵大呼该死,她想着两次见姜从清,都见他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而徐泮都是深色装束,便下意识地以为,身穿玄色大氅的,是徐泮。谁成想,今日徐泮着了白衣。
场面有些尴尬,于小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得亏姜从清大大咧咧,并不介意,若是换个人,正和家中的世子兄弟有一笔烂账的,还不得当场翻脸?
于霁见自家小妹又犯了老毛病,真是恨铁不成钢,为了将此事糊过去,连忙客气道:“这风雪交加的,二位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这话说得正是应景,姜从清早已冻的手脚发麻了,当下二话不说,快步跟着于霁往学堂奔去。
约莫是妖风妖雪觉得,该在这几人躲进屋子之前,给他们最后一击,便鼓足了劲头,使劲浑身解数刮了过来。
于小灵正在迎风的一边,这抽了条的身形也不敌原来敦厚的身板结实耐风,一不留神竟被这妖风刮得一个踉跄,顺着风,径直往右倒去。
“果真被这妖风妖雪刮昏了头,认错了人也就罢了,这会儿还要扑在雪里,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摔在地上前一息,于小灵在心中暗道。
不过预料中扑在雪地里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于小灵本来做好了摔跤的准备,谁知却落进一个坚实的臂弯里。
“小心些。”徐泮低沉的声音,在被风雪刮走的前一息,稳稳地传进了于小灵耳朵里,甚至还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徘徊的一瞬。
于小灵扑在徐泮的臂弯里,白色大氅上毛茸茸的滚边挠得她的面庞,痒个不停,她正要直起身来,蹭一蹭脸,顺便同他道个谢,就感觉一阵大力撞到她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