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魔族哆嗦着跪在大殿中央。他们当时同狄老板卖惨时说的话或许真假参半,不过此刻,倒是尽数成真了。
“听闻狄老板在地府经营茶馆,他们便弄来一批劣质茶叶,请狄老板代以售卖,以换取功德黄金继日。”
说着,在后面候着的一名衙差端上来一盘细碎茶叶,阎王道:“便是这个,所谓的‘血茶’。”
这是他们从狄老板那里搜来的剩余茶叶。因为引起了不少可客人的不适反应,狄老板将血茶下架后便置于仓库底,并没有丢弃。
梵筠声猜测,狄老板或许是觉得,自己的两个小辈也是无心之失。无论如何,那也是他们亲手采植的茶叶,他不舍得丢弃,便留在库中当个念想。
“经查证,此茶中所用的千傀草、蛹参皆是魔族所产,品质低劣,另有一味暂且查不明的成分,以粉末状混入茶中,闻似血|腥味,令人魂魄不安。数名衙官饮用后皆感不适,其中以筠声最甚。”
梵筠声适时打了下摆,站不稳似的,戚岁安就充当小厮在旁边搀扶他。
“筠声魂魄不稳,而此成分经黄金楼查证后正有侵蚀魂魄之害,故而使得筠声险些险些”
小老头说着说着,就开始拿衣袖抹脸。鬼压根哭不出来,但他还是继续抹:“险些魂飞魄散”
梵筠声:倒是也没有那么夸张。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又打了下摆。
一唱一和的,阎王立马声色俱厉地看向殿中央跪着的那俩,朝着高处抱拳弓身,“老身斗胆请冥主大人下令关闭对魔族开放的单向通道,防止此类事件再度发生,以平阴阳混淆之乱。”
那两个狄姓魔族好像愣了,哆嗦地不那么厉害了。
阎王说的只是这个?他们还以为阎王要说他俩是魔族派来地府广投毒的细作呢,这罪名一旦成立,他俩的余生就得在梦华里度过了。
这么一看,好像没有那么严重?话里话外好像只是说他们以次充好,致使这七阎殿魂魄受损,而这一番话的最终目的竟然在关闭魔族通道上?
他们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上座那位冥主大人。
南荣锦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我亦是阴阳混淆之物,阎王大人,我不明白。”
他甚至有些怜惜地看向那两个魔族,“我生来便是鬼,无人能明确我究竟是生是死。你看,地府之主尚且如此,那些魔族想要透支来世换得一时欢愉,又有何不可呢?”
“他们至少还活着呢。不过是来地府找了个更适合寻欢作乐的地方,为何要制止呢?”
小冥主垂眸抚摸着自己指间的灰黑色戒指,神色委屈。
这一番话听得阎王一脸菜色,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小孩了。
就连梵筠声那样的泼皮跟坐在最高处的这位比起来,都显得顺眼极了。
“咳、咳咳”摸着胡子的阎王忽然听见身侧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声势之大,简直是要把骨头架子咳散架的程度。
梵筠声忘我地表演了起来,反正鬼魂是咳不出血的,只要装得吓人些,动摇这位冥主大人的判断即可。
果然,南荣锦忧心忡忡地朝他看过来,“筠声哥哥,你还好么。”
这家伙怎么净爱问废话?
还有,谁是他哥哥?冥主年纪再小,也一千来岁了吧,跟他这儿装什么嫩呢!
搞得他们多亲近似的。
“回冥主大人,我没事,只是若这种事再轮到我头上一次,那我可真的无法保证有没有事了。”
表演欲上来了,他很快找到了感觉,在身侧戚岁安复杂的目光中道:“虽说我这七阎殿的确没什么用,有或无对地府毫无区别。只是我心系地府的大家,若是换作旁的同僚受到如此劫难,地府怕是要掀起不小的风波。”
他哑着嗓子,又低咳了两声,说话的声音虚得像是没长声带空出气似的:“我死不足惜,只盼望大家都能平安。”
这时,梵筠声身侧那个一只手扶着他的肩、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悄悄攥住他掌心探查魂魄状态的戚岁安神色又复杂了起来。
还是老样子,半残不残,和他差不多。
他瞄了眼正入戏的梵筠声罢了,孰真孰假的,随便吧。既然梵筠声想演,那便任他演去。
经过一些简单的心理建设,戚岁安脸上那难言的复杂表情终于转变为了实质的担忧神色。
梵筠声瞥他的时候看见他那表情,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岁安,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一本正经苦大仇深的样子真的很好笑。有种装丧未遂反而像是在刻意扮丑的滑稽。
哈哈哈,可爱。
南荣锦坐在高位上的屁|股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向前倾着,“筠声哥哥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明砚衙主轮回历劫,你的法力在如今的地府数一数二,怎么能这般妄自菲薄?”
明砚,也就是那时机不赶巧轮回历劫去了的无冥衙主。是地府众鬼之中法力最高的一个。
梵筠声噎了下,顺着就敢胡说:“冥主大人有所不知,我魂魄伤得太重,连法力也受了波及,如今只剩之前的半数了,想来在地府已排不上名号。”
一些异样的感觉涌如脑中,但他还不敢确定。
只听冥主道:“真的这么严重吗?筠声哥哥若不嫌弃,不妨让我看看。”
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客套话。
除了现在的南荣锦,过往的历任冥主都是因魂力强大,且具备修补魂魄的天资才成了天道命定之人。
济魂堂的医士都是半吊子的原因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