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妹妹已经上炕睡着了,昏暗的煤油灯灯光下,灯芯随着从木窗的缝隙吹进来的微风摇曳!
娘把挑出来比较小的鸡蛋放在铺着麦草的篮子底层,把最大的放在上边!韩平蹲在娘身边,看着娘干活。
娘一边忙活一边对韩平说道:“平娃,娘不是为了你俩吃了几个鸡蛋,才生气的!娘最生气的是你小小年纪就开始哄人咧……”
“你舅爷打小就给娘说:做人,要正直,不哄人不骗人,这样才能做事占理,有理才能走遍天下……有理也就谁都不怕……”
“你已经是大娃娃了,我就给你说一下咱家现在情况吧,”
“咱家你父亲一共兄妹四个!你姑嫁到附近村子,你大伯和你三爸,在你父亲没残疾以前,关系还不错!
这也是因为,你父亲有工资,兄弟姐妹也期待能沾点光……
“自从你父亲残疾后,咱和他们也分家了,各过各的日子了!
后面开始关系也就不太好了,咱家有事,别指望他们会帮衬咱……”
“当时分家时,你婆给咱分了9oo块钱的烂账,这帐明显不对,但你父亲没说啥,我又说不过人家几个人……”
“背上烂账后,也没给咱分啥,就分了几根旧木头,还有家里后门口那颗柿子树。”
“后来娘就央求队里乡党帮忙,才盖起这两间土房,房上的小瓦都是买的残次品,还大小不同……”
“下大白雨了,有时有的地方还会漏雨……”
“前几年还是生产队的时候,娘拼死拼活一天才能挣6个工分,”
“这里也有别人欺负咱家人弱的成分在,队里像和我一样干同样活的,人家都记7个或8个工分涅,家里男人不行就这样……”
“大集体生产队那几年里,娘不要命的上工……”
“……最后不仅没有盈余,咱家反倒还欠队里12oo块钱,咱家现在欠外边总账都21oo块钱呐……”
“你父亲现在不是正常工资,他现在叫吃劳保,厂里这是算养着他了,他那点钱也就是只能养活自己!对家里他也帮不上啥忙……”
娘声音哽咽!继续说道:这两年自从包产到户,分了地以后,咱家4亩地,都成了我一个人的活了,你大更是帮不上我……”
“平时锄地浇地我一个人还能凑合着干,最多也就是用的时间长一点……”
“但在秋夏两忙的时候,都是赶时间的抢收,娘真的太难了……“”
“没有一个人帮我,户里的自家人,更是不会帮咱……”
“……有时候,娘实在干不动了,就去你舅家,看你几个舅舅那个家里如果不是很忙了!就磨缠着人家,央求人家来帮忙,”
“其实啊,那个时间里都忙,都是一大家人要养呢……”
“哎”娘轻轻的叹了口气!
继续说道:“咱家只有你兄妹俩,你是咱家的娃子!男娃娃在农村也叫顶门杠子,咱家以后就是要看你了尼!所以,一定要学好……
“做人,最基本的就是不说谎,不骗人,不欺负弱小,做事必须讲理占理,说话必须要算数……”
娘收拾好鸡蛋,用细麻绳绑好盖在篮子上边的塑料遮布!
然后看着静静蹲在身边的韩平,问道:“平娃,瞌睡不?瞌睡的话,你就上炕去睡觉,要是不瞌睡,娘就和你再说会话?”
韩平睁着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娘说:“娘,我不困,你说,我听着呢。”
“嗯,那咱娘俩就再说会话吧。”
娘站起来,手在自己后腰轻轻锤了几下,然后,提起篮子,把篮子放到炕头最里边,顺手给妹妹把被子盖好!
从窑窝上拿下煤油灯,放在屋子前门口的核桃木老柜子上,又从灶火里拿过来家里唯一的小木凳子,坐到灯光下。
然后,拉着韩平的小手,拉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韩平挣脱娘,“娘,我蹲着就行,”韩平大声说道:“你累一天了,坐你腿上,你就更困咧!”
娘拉着韩平,鼻子一酸,眼眶湿润:“我家的顶门杠子,小大人了,知道心疼娘咧……”
娘扭头,借着微弱的灯光,在旁边的粮食袋子旁边,找了一个空蛇皮袋子,叠了几折,放在地上,拍着说道:“来,坐到这上边。”
在这昏暗微弱的灯光下,娘讲了很多!先给韩平说了怎么煮鸡蛋才会煮好的过程和细节……
而后,娘也说了自己的打算……
再试几次,如果觉得这买卖收益还差不多,她准备以后就长期干贩卖鸡蛋的生意!
如果一天提一篮子鸡蛋,一天可以挣两三块钱!
等熟悉行情和适应了之后,就直接一次用两个篮子贩鸡蛋!这样每次就能挣五六块钱了……
一天收,一天去省城卖,一个月就能进城15次!去掉两三天可能的下雨天,一个月应该可以挣一百块钱吧,一个月一百……
最多三年,就能把家里的烂账还完了吧!
娘喃喃自语着,说着未来的打算……眼睛里充满着希望!
在娘的声音中,开始的时候,韩平还认真的听着,逐渐的,两个眼皮打架,头开始慢慢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