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时寂不知道他爷爷郁岱松从哪里知道他的存在,他原本是从不与凡人交易,可他当时迫切需要更强大的能量,来摆脱禁锢,所以他答应了这笔交易,天生阴阳眼的人是活不过成年的,他将带有他气息与精血的平安符交给了对方,同时约定,十八岁时来收取自己的报酬。
这是个很公平的交易,平安符会让郁汀打上属于他的标记,诡怪忌惮他的气息,不敢侵扰,郁汀本来就活不过十八,郁岱松同意了,他除了同意别无他法。
很快时寂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打上自己标记的人类会与他情绪共知,即使在沉睡中,郁汀的哭声时时刻刻都围绕在他耳边,让他烦不胜烦。
不知道第几次被他的哭声吵醒,时寂坐在黑漆漆的一片虚无中,实在忍无可忍,挥挥手眼前浮现出一块光幕,里面的主人公正是幼年的郁汀。
他抱着小被子,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边睡边哭,脸颊肉嘟嘟的一团,瘪着嘴抽噎,时寂实在费解,什么梦能让他哭这么久,每天都要哭。两人之间的契约已经达成,时寂不想每天都被哭声扰梦,给他施了道愿力,让他不再做噩梦。
这很有效果,郁汀终于不再每晚哭了,他一开始还很安静乖巧,说话奶声奶气,可没人陪他玩,就开始把目光盯到动物身上,他胆子又小,去逗鸡却总是被鸡追着跑,吓得哇哇大哭。
郁岱松宠他,还没怎的就开始抱着哄,鸡群挨了揍,不敢再惹这个小祖宗,他就去拔它的毛,鸡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他尝到了甜头,随随便便一点小事就要哼哼唧唧的告状,被蚊子咬了,就会伸着手奶声奶声的撒娇,他皮肤嫩,蚊子咬下就是个大包,把郁岱松心疼的不行。
但大多数时候他很懂事,爷爷奶奶干活,郁汀就自己在田埂边追着蜻蜓玩,摔了个跟头,手上全是泥巴,就瘪着嘴开始掉眼泪,也不出声,一抽一抽的,时寂被他的眼泪弄的心烦,挥挥手帮他弄干净。
小小的郁汀觉得很神奇,以为有神仙在陪他玩,就开始许愿要蜻蜓飞回来,时寂看他眼角还挂着泪,傻里傻气的样子,脑子突然抽了真的把蜻蜓给他弄回来了。
从这以后,郁汀撒娇的对象从郁岱松换成了时寂,时寂不理他,他就假模假样的哭,哼哼唧唧撒娇卖乖。
后来,郁汀到了上学的年纪,学校很远必须要住宿,只能自己铺床洗衣服,他根本就不会,但他已经很会拿捏时寂了。
他坐在书桌前撑着下巴,撒娇卖萌,好话车轱辘似的往外倒,长得又漂亮,眨巴几下眼睛,哼哼唧唧几声,时寂就拿他没办法了。
但他是个窝里横,在外人面前规矩的很,话少又安静。
就这样过了几年,后来等他上高中,时寂的小动作被天道察觉了,因为干预人类命数,时寂被下了禁桎,他无法在人类世界使用神力,无奈,他只能抹去郁汀和他的记忆。
后来几年,时寂都只能通过感应了解郁汀的生活,看着他慢慢成为沉默寡言的样子。
终于,郁汀的十八岁到了,诡物蠢蠢欲动,时寂为了躲避天道监视,只能幻化出一具肉身来到奇敕村,他的灵魂太过强大□□承载不下,苏醒花费了一点时间,恰好昏睡在小溪旁,遇到了被追赶的郁汀。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过往的存在,也察觉不到手中渐渐消失透明的生命线。
郁岱松没告诉他那个交易的存在,郁汀不知道自己即将死去。
……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郁汀讲完过去,察觉到时寂有点走神,晃了晃他的衣袖。
时寂闭了闭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郁汀从一个娇气的不行的小孩变成可以独自生活的大人,夸赞:“你很厉害。”
郁汀轻哼了声,勇气回来了,退出时寂的怀抱:“那当然。”
忽然,他皱了下没,看着时寂苍白的唇色,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冰凉一片。
一阵极其强烈的糟糕预感浮现,郁汀小心翼翼的问:“你很冷吗?”
时寂轻笑着摇头:“不冷。”
头顶时高照的艳阳,浓郁的黑影在山林边缘蠢蠢欲动,郁汀看不见,只是伸手去握了下时寂的手。
“可,可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就跟昨天在山林里摸到的一样,冰冷刺骨,不像是活人的体温。
时寂勾了下嘴角,说:“可能是有点冷,蘑菇应该是采不了了。”
郁汀有些害怕,剧烈的恐慌袭来,他紧紧的攥住时寂的手,有些语无伦次:“不吃也没事,我不喜欢吃,我不喜欢。”
似乎是被时寂的体温传染了,郁汀感觉到身体的温度都变低了,站在树下一阵一阵阴冷从后背传遍全身。
时寂低低的咳嗽一声,眉眼间笼上灰败,这具身体太弱了,压制了他的神力,也镇不住那些饥饿的诡物,本来还想要能呆久一点。